昆仑墟的罡风卷着冰碴撞向天穹,灼华赤足踏过燃烧的凤翎,足踝银铃在火海中发出垂死的哀鸣。他霜白的鬓角被涅槃火舔舐,三千青丝寸寸成灰的刹那,心口凤侣印突然裂开血纹——那枚三百年前被玄夜烙下的印记,此刻正如活物般撕扯着他的神魂,将记忆里最不堪的片段翻搅而出。
"凤君这模样,倒比当年跪求本座赐婚时可怜些。"
玄夜的重瞳在火海中凝成实体,白骨指尖捏着半截赤金流苏——那是灼华及冠时瑾妤亲手系在他剑穗上的信物。冥王黑袍扫过之处,燃烧的凤翎突然冻结成冰晶,冰棱中封存的画面令灼华瞳孔骤缩:三百年前的合卺宴上,他亲手喂给瑾妤的合欢酒里,混着从玄夜手中接过的噬心蛊。
瑾妤的惊叫自冰渊深处传来。她腕间红绳突然暴长,缠住灼华即将坠入火海的身躯,绳结上三百年前的同心纹路正被涅槃火灼成焦黑。"别碰我!"灼华嘶吼着斩断红绳,断开的绳头却化作火凤虚影,衔着枚带血的冰魄珠冲向他眉心——那是玉衡消散前,将最后半缕神魂凝成的破咒刃。
沧溟的龙尾扫塌半座冰峰,归墟海水浇在灼华身上却蒸腾成毒雾。雾中浮现出更残酷的真相:当年凤族内乱,是灼华自己向玄夜求来噬心蛊,只为忘记与瑾妤的婚约。冥王的笑声震碎漫天冰晶:"你以为褪去这头白发便能赎罪?你心口的凤侣印里...可藏着本座送你的大礼。"
灼华突然扯开衣襟,指尖生生剜出鲜血淋漓的凤侣印。那枚赤金印记落地的瞬间,整座昆仑墟的积雪突然沸腾,积雪下露出三百具焦黑的凤族尸骸——每具尸身的心口都嵌着同样的印记。裴渊的剑气劈开火海时,正看见最骇人的画面:少年灼华跪在玄夜脚下,将噬心蛊种入昏迷的瑾妤灵台,而她腕间红绳还系着未编完的同心结。
"原来如此..."灼华的白发在烈焰中彻底焚尽,新生黑发如鸦羽垂落。他徒手抓起燃烧的凤侣印,生生按回心口焦黑的伤口:"这份厚礼,本君原样奉还!"涅槃火顺着血脉逆流,将噬心蛊虫逼出七窍。蛊虫坠地时炸开的毒雾里,三百年前的瑾妤虚影突然凝实,她染血的指尖点上灼华眉心,眼底映出他从未见过的悲悯。
玄夜的白骨轿辇在火海中显现,七十二根缚神链穿透灼华琵琶骨。冥王指尖缠绕的银发突然燃起幽蓝火焰,火焰中浮现出凤族禁地的场景——灼华的生母被铁链悬在祭坛,胸口插着的正是他当年送给瑾妤的定情簪。"涅槃?"玄夜的重瞳流下血泪,"本座要你亲眼看着至亲至爱...尽化飞灰!"
瑾妤的鲛绡披风突然自爆,万千流光纱碎片裹住缚神链。她赤足踏入涅槃火海,腕间蛇镯化作九头妖蟒撕咬玄夜真身:"三百年前你让我忘的,今日该还了!"沧溟的逆鳞破空而来,龙血混着归墟海水凝成冰牢;景昀的山河扇残页化作金甲神将,将玄夜逼至昆仑墟裂开的归墟缝隙。
灼华在风暴中心缓缓升起,鬓角新生黑发寸寸成雪。这不是衰亡的征兆,而是涅槃最后的劫数——每一根白发都凝着道被吞噬的噬心蛊虫。他心口的凤侣印突然离体飞出,化作浴火重生的金凤,利爪撕开玄夜胸膛时,带出的却不是心脏,而是半枚冰封的同心结玉佩。
"小凤凰..."
瑾妤的呼唤让灼华浑身剧震。金凤衔着的玉佩突然迸发强光,三百世轮回的记忆如天河倾泻——原来每世姻缘线断裂时,都是灼华用涅槃火将碎片重铸。那些所谓的"偶遇",不过是他逆天改命强求来的重逢。
五更鼓响彻三界时,灼华的霜鬓己尽数染回鸦青。他垂眸望着掌心跳动的涅槃火种,其中封印着玄夜最后一缕残魂。昆仑墟的焦土上突然生出连绵的梧桐林,每片叶子都刻着凤族古文字,记载的却是瑾妤每一世的名讳。千里外的幽冥血海深处,白骨王座上的玉佩突然发出凤鸣,惊醒了冰棺中沉睡的玉衡——仙尊眉心血痣正与灼华的新生黑发,泛起同样的赤金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