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海沟深处的暗流裹着龙血腥气,沧溟的龙尾扫过嶙峋礁石时,鳞片剐蹭出刺耳的金属声。他盯着掌心浮凸的漆黑咒文,那些扭曲的纹路正顺着经脉爬上心口逆鳞,每延伸一寸,记忆就碎裂一分——三百年前瑾妤跪在暴雨中为他剜鳞疗伤的画面,此刻竟染上了玄夜重瞳的阴鸷幽光。
"龙君可还喜欢这份贺礼?"
玄夜的白骨靴踩碎珊瑚枝,黑袍下伸出的锁链末端拴着块冰魄碎片。碎片里封存的正是沧溟最珍视的回忆:少女瑾妤将泣珠穿成银铃系在他龙角上,铃舌碰撞的脆响与此刻咒文侵蚀鳞片的窸窣声逐渐重合。冥王指尖轻弹,锁链突然暴长缠住沧溟的龙角,被咒文覆盖的鳞片竟渗出墨色黏液,将周遭海水腐蚀出森森白骨。
沧溟的竖瞳骤然收缩。他看见自己映在礁石上的倒影——原本青黑的龙鳞爬满猩红咒文,额间应龙图腾正被玄夜的曼珠沙华纹路吞噬。龙爪撕向锁链的瞬间,心口逆鳞突然迸裂,飞溅的碎片中浮出三百年前的画面:玄夜的白骨手穿透瑾妤后心,蘸着她的神血在他逆鳞上刻下第一道咒印。
"这具身子本座养了三百年..."玄夜的重瞳流下漆黑血泪,泪珠坠地凝成七十二根噬魂钉,"今日该验收成果了。"噬魂钉穿透龙尾钉入海床时,沧溟的悲啸震塌了整座珊瑚宫。废墟中飘散的鮫绡残片突然聚成瑾妤的虚影,少女指尖抚过他溃烂的鳞片,吐出的却是玄夜的声音:"你猜小妤儿见到你这般模样,还敢不敢认她的沧溟哥哥?"
海底突然卷起赤色漩涡。沧溟的龙鳞层层翻卷,咒文在血肉中游走如活蛇。他失控的龙尾扫向东海结界,归墟海水裹着被咒文侵蚀的鳞片化作暴雨,每一滴都带着腐蚀神格的剧毒。景昀的紫宸殿首当其冲,琉璃瓦在毒雨下腾起青烟,殿内冰棺中的瑾妤突然睁眼——她腕间红绳正与沧溟心口的咒文共鸣,灼出焦黑的"溟"字。
"拦住他!"
灼华的涅槃火撞上龙息,凤翎却在触及漆黑鳞片时瞬间枯萎。沧溟的龙爪穿透凤君左翼,沾血的指尖抚过对方眉心凤侣印:"当年你给她种蛊时...可想过有今日?"玉衡的霜剑自后方刺来,剑尖却在触及龙鳞时凝出冰霜——妖化仙尊眉心血痣倒映出的,竟是自己在海底刻下的镇魂咒文。
瑾妤的银发割破紫宸殿结界。她赤足踏入毒雨,腕间蛇镯化作的妖蟒刚扑向沧溟,就被龙尾卷住七寸。染着咒文的龙鳞擦过她颈侧,重瞳烙印突然暴长出藤蔓状黑纹:"沧溟...你说过龙角只给我一人碰..."少女颤抖的指尖触及狰狞龙角,咒文竟顺着她的血脉逆行,将赤金神印染成墨色。
玄夜的白骨轿辇在漩涡中心显现。冥王抚摸着轿帘上串成璎珞的逆鳞碎片,每一片都映着沧溟不同时期的痛苦表情:"你以为剜鳞就能破咒?"他忽然捏碎手中冰魄珠,珠内封存的记忆倾泻而出——三百个雨夜,沧溟跪在归墟裂缝剐鳞时,每一片染咒的龙鳞都被玄夜炼成了弑神刃。
沧溟的龙瞳彻底被咒文吞噬。他撕开东海结界,滔天巨浪中浮起十万具被咒文侵蚀的海妖尸骸,每具尸身额间都嵌着片漆黑龙鳞。景昀的人道剑劈开浪峰时,剑穗上系着的紫宸绦突然自燃——那是用瑾妤银发编织的,此刻正将她的神格源源不断输送给入魔的龙神。
"杀了我..."
沧溟染血的龙爪悬在瑾妤天灵三寸处,咒文在鳞片下疯狂蠕动。少女忽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与逆鳞伤痕呼应的疤痕:"三百年前我能替你承这道伤..."她抓住龙爪按向自己心口,"如今就能再承一次!"赤金神血喷涌的刹那,沧溟额间咒文突然逆转,被封印的应龙图腾在血光中重现。
五更鼓声穿透海底时,玄夜的白骨轿辇己成齑粉。沧溟抱着昏迷的瑾妤跪在废墟中,身上咒文正随着褪去的龙鳞剥落。每一片坠落的黑鳞都化作冰晶,晶体内封着幅画面:从鮫人泪中的初逢到归墟血婚的诀别,最后一片鳞里,映着少年龙神在暴雨中剜鳞刻咒的背影——原来这三百年的折磨,竟是他为替瑾妤逆天改命,自愿与玄夜结下的契约。
千里外的幽冥血海突然翻涌,玄夜破碎的重瞳在浪尖重组。冥王抚摸着心口新生的应龙纹,脚下浮起块刻满咒文的逆鳞:"好个以身为祭...本座便等着看你,还能护她几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