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琉璃瓦突然泛起霜色,景昀指尖着帝冕垂落的十二旒玉藻,珠帘碰撞声里混着锁链拖地的闷响。他望着龙案上被银发缠绕的寒玉匣,匣中冰魄珠正映出瑾妤在归墟裂缝中的身影——少女足踝的鲛人银铃己碎成齑粉,却仍固执地用手腕红绳系着沧溟的逆鳞碎片,每走一步都在焦土上烙下带血的龙纹。
"陛下,钦天监的折子。"
太监总管跪呈的鎏金托盘上,三百颗占星石摆出大凶之兆。景昀的紫貂大氅扫过丹墀,山河扇残页在掌心凝成柄短刃,刃尖挑开奏折时带起阵罡风——朱砂批注突然化作血蟒扑向殿柱后的阴影,将企图劫囚的沧溟逼出真身。
龙神的玄铁面具裂开半寸,露出底下被归墟海水腐蚀的狰狞疤痕:"把她还给我!"沧溟的嘶吼震碎十八盏宫灯,残火中浮现的画面令景昀瞳孔骤缩:三日前南疆战场,瑾妤为替他挡下玄夜的弑神箭,竟用银发缠住箭矢生生改变了轨迹。
"还?"景昀忽然捏碎冰魄珠,寒气凝成的牢笼将沧溟钉在盘龙柱上,"三百年前她为你剜心取鳞时,你可曾想过还?"他扯开龙袍前襟,心口腾龙纹下蜿蜒的疤痕突然渗出血珠——那正是瑾妤当年剖开自己胸膛,将逆鳞按入他心脉时留下的。
殿外突然降下血雨,瑾妤的赤足踏碎满地琉璃。她披散的银发间缠着断裂的紫宸绦,那是三日前景昀亲手系在她腕上的,此刻却成了最讽刺的镣铐。当视线触及沧溟心口透出的冰锥时,她腕间蛇镯突然暴长,九头妖蟒撞向景昀的刹那,帝王冕旒上的东珠齐声炸裂。
"看看你护的是什么东西!"
景昀挥袖震碎山河扇,七十二道金甲神将的虚影自残页中跃出。瑾妤在刀光剑影中看见最残忍的真相:每具金甲内里都嵌着片龙鳞,鳞上刻满景氏皇族的屠龙咒。沧溟的悲啸震塌半座宫殿,龙尾扫过的廊柱间簌簌落下带血的鳞粉——正是三百年前那场灭族之战中,被炼成金甲的北海龙族遗骸。
瑾妤的赤金神印突然逆流,银发如瀑般缠上帝冕。景昀在发丝绞杀中露出古怪笑意,他指尖抚过缠在颈间的冰凉银丝:"你可知这顶帝冕..."龙袍突然自肩头滑落,露出后背密密麻麻的旧伤——每道疤痕都对应着瑾妤前世的一次陨落,"是用你每次轮回时遗落的发丝编织的?"
玄夜的重瞳在破碎的窗棂间闪烁,冥王的白骨手捏着半块合卺杯残片:"好个人皇,竟把痴情炼成了囚仙锁。"杯沿残留的酒液突然沸腾,化作三百条碧鳞蛊虫钻入瑾妤的银发。景昀的帝冕应声炸裂,十二旒玉藻化作利刃刺向沧溟的逆鳞旧伤。
"不要——!"
瑾妤的尖叫与锁链断裂声同时响起。她扑向沧溟的瞬间,景昀的紫宸剑己穿透龙神心口。鲜血喷溅在少女银发上,竟凝成朵朵带刺的曼珠沙华。沧溟染血的手指抚过她眼尾绯红,龙瞳里最后映出的,是三百年前南海初遇时,小公主将泣珠塞进他掌心的画面。
景昀的帝冕突然发出悲鸣,缠绕其上的银发寸寸成灰。他踉跄着接住瑾妤坠落的身躯,却发现她腕间红绳正与沧溟逐渐冰冷的龙角共鸣。山河扇残页在血泊中重组,浮现出的南疆地图某处亮起赤金星芒——正是当年瑾辰用阳寿为妹妹求来的生门所在。
五更鼓声穿透雨幕时,紫宸殿己成废墟。景昀抱着气息微弱的瑾妤踏入密室,墙壁上三百幅画像突然睁眼——从垂髫稚女到凤冠新娘,每幅画中人的银发都少了一缕。暗格中尘封的龙鳞婚书突然自燃,火光照亮了最深处那具冰棺:棺中少女身着染血的鲛绡嫁衣,额间神印下嵌着景昀少年时送她的桃木簪。
千里外的归墟裂缝突然闭合,玄夜的白骨王座下渗出漆黑血液。冥王抚摸着心口新生的腾龙纹,重瞳中映出景昀将瑾妤放入冰棺的画面:"好个偷天换日...原来你才是最大的赌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