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亦和柳向卿一人一诡蜷缩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玩《云阙歌》时，林小满敲门进来。
她将一个邀请函放在玻璃茶几中央：“《声动亚洲》的邀约，”她声音里带着刻意压制的雀跃，“这可是火出圈的音综。节目组说，这次要打造最震撼的歌手对决。”
如亦的指尖划过邀请函上的参赛人员名单，在某个名字上顿住：“向子琛？”
“被称为新一代的音乐剧王子，肯迪里音乐学院毕业，学院派出身。”
……
选手休息室里弥漫着咖啡与香水的混合气息。
巨型显示器悬挂在沙发对面的墙上，屏幕里正播放着首位出场的歌手，台下观众随着节奏轻轻点着头。
“程老师觉得他的歌声处理如何？”向子琛突然转头，尽数袖口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光。
他翘着二郎腿靠在真皮沙发上，指尖无意识敲击着沙发上的金属扣。
如亦抱着吉他认真欣赏音乐，听见问话便抬眸扫过向子琛：“挺好的。”
向子琛轻笑一声：“我倒觉得他的声音有些单薄，像是……在参加校园歌手大赛。”
如亦旋开保温杯抿了口茶：“向老师应该更喜欢层层包裹的声音吧？毕竟您是唱音乐剧的。”
角落里的北国歌手伊万突然用蹩脚的中文插话：“层层包裹？像教堂钟声吗？”他手上拿着赞助商准备的饮料，络腮胡上沾了些水渍。
向子琛的笑容僵在脸上，正要开口却被南岛国歌手夏琳打断。
夏琳甩着波浪卷发笑着：“伊万你不懂，向老师的声音要把观众的耳朵宠坏了，就听不了普通的声音了。”她说话时指甲上的碎钻随着动作闪烁。
“宠坏耳朵是门技术活。”如亦指尖划过吉他琴弦，“不过向老师可别把观众胃口吊太高了。”
显示器突然切换到广告，伊万举起饮料暖场：“为我们精彩的战争！”他中文发音带着浓重的弹舌音。
“战争？”向子琛捋了捋袖口，“音乐殿堂里，我们只谈艺术，不谈战争。”
“那我们就用音乐对话吧！”
显示器里，主持人己经念到她的名字。
如亦起身，珍珠腰链随着动作轻响：“各位我该上场了，祝我好运吧。”
舞台灯光转暗的刹那，如亦站在追光灯明暗交界处。
《如我》的前奏从琴箱流淌而出时，前排的观众无意识调整了坐姿。
有人将交叠的双腿换了个方向，有人扶了抚滑落的镜框，更多人只是安静地望着舞台。
那里有一束光，有个抱着吉他的身影，和即将溢满整个演播厅的声音。
“不追附，喧嚣的轮廓，不扮演，镜中的角色……”如亦开口的瞬间，追光灯在她身边跳跃。
她垂眸凝视琴弦，睫毛在下眼睑投下蝶翼阴影，右手拨片划出绵长的声音：“任流光，涂抹或剥落，底色是，倔强的炽热……”
当她唱到“如我，便是这般的我，不璀璨，却自有星火”时，评委席传来笔尖划过平板的“咄咄”声。
穿墨绿色丝绒长裙的评委突然停笔记录，笔尖悬在评分表上方，首到副歌部分结束才重新落下。
柳向卿立在舞台阴影里，看向舞台中间如亦用音乐传达自我，嘴角溢出骄傲的笑意。
“不完美，恰是生命原色，我存在，即是最好的解说。”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时，舞台灯光依次亮起。
如亦保持着谢幕的姿势，缎面长裙在灯光下泛着细碎的光。
观众席陷入短暂的寂静，首到主持人的声音响起，现场响起此起彼伏的掌声。
评委点评环节，音乐学院教授刘长音慢条斯理地把玩着触控笔，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审视：“程如亦今晚的演唱，情绪浓度确实很高，共情能力显著，不过作为专业歌手……”他故意停顿，笔尖敲击评分板，随后话锋一转，“不过，我需要提醒您，声乐训练是门严谨的科学，感性的歌手容易迷失在掌声里，反而忽略了音乐表达的精度和准度。”
聚光灯下的如亦，指尖拂过吉他光滑的琴声，她唇角微扬：“刘老师，您说的科学是声波的振幅和频率？但音乐真正抵达的地方，在这里——”她抬手，抚上自己心口，目光扫过台下的观众，“是听众心里共鸣的那个点，那个不需要懂乐理知识便能感知到的心灵震颤。大部分观众或许说不出我用了几个调多少个转音，但他们能清晰地告诉我，哪一句让他们想起了某个人、某个瞬间……”
这时，坐在刘长音旁边的资深音乐制作人林薇笑着拿起话筒：“刘老师对技巧的严谨要求是专业的，这点毋庸置疑。但是，”她看向如亦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如亦今晚展现的，恰恰是用最精准的技巧，去承载和传递最真挚的情感。她不是‘迷失’在掌声里，她是用声音构建了一座桥梁，让那些深藏的情绪得以释放、流淌、共鸣。”
休息室厚重的门隔绝了前台的喧嚣。
如亦刚解下舞台耳返，尚未平复的呼吸在静谧中显得格外清晰。
在一众祝贺声中，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坐在沙发角落的向子琛指尖捻着一份乐谱：“我其实很同意刚才刘老师的观点，过于依赖情绪渲染有时确实会掩盖技巧上的……不足，或者说是取巧吧。音乐的本质，终究是建立在严谨的声乐科学之上的。一时的掌声，未必能经得起时间的推敲。”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其他几位休息的歌手或低头整理衣物，或假装专注手机，但都竖起了耳朵。
如亦没有立刻回应，而是走到沙发前坐下，拿起自己的杯子，动作不急不缓。
“你说得对，”她微微歪头，“那你说我是有哪里唱错了调吗？”
“……没有，只是……”
“只是太普通了？没有什么高音、混声之类的炫技？”如亦轻笑着反问，“那些被音乐打动的人，是因为高音的切换还是歌声里有那份他们似曾相识的曾经？”
说完，如亦不再看向子琛瞬间变得有些难堪的脸色，拧开盖子，袅袅热气模糊了她的眼睛。
休息室里只剩下大屏幕里主持人的声音，以及向子琛手中那份被捏得有些变形的乐谱发出细微的声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