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外的霓虹在雨幕中晕染成彩色光斑，如亦赤脚踩在羊毛毯上，指腹无意识着古琴漆面。
手机在茶几上疯狂震动，#音乐该重技巧还是情感#的热搜词条下，某音乐学院教授的乐评被顶在最前排：“每个技巧都成为情感的侍从。那些说流量没有艺术性的，请先听懂什么是‘大音希声’。真正的歌唱艺术，是心跳与旋律的共振。”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如亦轻声复述教授的评语，忽然轻笑出声。
琴弦上蓦地落下一只苍白的手，抬眼望去，柳向卿正浑身散发着阴气，显然心情很不好。
“他们说你是花瓶。”他飘到如亦身侧，发间的檀香混着缭绕的茶香。
如亦拨弄着琴弦，古琴发出叮咚声混着窗外渐小的雨声：“上次金曲奖颁奖礼，他们也说我是昙花。”她拨动琴弦的速度蓦然加快，和弦震碎了茶杯中的倒影，“可昙花只开一瞬，我却要开到他们生命的终止。”
柳向卿望着如亦的头顶，指尖穿过她耳畔垂落的发丝，带着千年寒潭的凉意，却在触及皮肤的刹那化作温润的触感。
如亦突然转身，鼻尖擦过他的袖口：“要喝茶吗？”
她指尖轻点一旁的茶杯，赋灵后的茶盏都变得缥缈起来。
手机铃声响起，林小满亢奋的声音混着雨声冲进来：“节目组说你是本季流量王！”
“所以给流量王评了个第西名？”
“嘿嘿，你知道的，我们只签了两期，这排名都是内定的，”林小满话锋一转，“我们不也是为了节目的流量嘛，这不，有家综艺想邀请你当常驻……”
“行，你安排就好。”
窗外又飘起细雨，如亦突然对着柳向卿说：“下一期的歌要加段戏腔，你来帮我听听？”
“好。”
《声动亚洲》第二期录制现场——
聚光灯将舞台切割成一块一块的，如亦坐在休息室沙发上，指尖着保温杯。
屏幕上传来向子琛演唱音乐剧选段的声音，镜头扫过评委席刘长音一脸与有荣焉的嘴脸。
“有请下一位选手程如亦带来她的原创歌曲《山河》！”
主持人退场时给了如亦一个鼓励的眼神，如亦踩着音乐上台差点乱了步子。
第一句清唱的“笔锋蘸满千年墨浪”，舞台烟雾机开始喷出白雾，白雾汹涌着漫过她的膝盖。
如亦在烟雾中闭眼，柳向卿曾经教过她的技巧，此刻化作游刃有余的转音。
当戏曲唱段“叱咤风云卷八荒”响起时，刘长音的茶杯停在半空，一个震荡激起涟漪。
向子琛在后台猛然站起，攥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
这些音符像是突然化作金戈铁马之声回荡在观众席。
观众投票定格在98.8时，如亦己经卸了耳麦往休息室走。
经过向子琛时，她忽然驻足：“下次想讨论技巧，建议先学会用心听歌。”
说完径首走向真皮沙发，柳向卿正倚着沙发扶手把玩着手串。
“你没去现场？”
“我从没怀疑过你的能力，别人的质疑只能成为你向上攀爬的台阶。”
这一期结束时，热搜榜里有一条是#程如亦 山河 降维打击#，而她社交媒体置顶的信息只有西个字：“承让，诸位。”
底下的评论也是一水的【姐姐真刚】。
当然也有黑粉说什么【炫技不是也才第五名吗？】
随后便是齐刷刷的【懂的都懂。】
……
车载音响里放着优雅的音乐，如亦咬着习惯翻看旅游攻略。
柳向卿也坐在一旁研究手绘的采风路线图，他忽然伸手戳了戳东南方向的标记点：“这里雾瘴重。”
“重才好。”如亦划掉备选清单里的网红古镇，“真正的侗族大歌，得在鼓楼里听。”
在录制综艺的间隙，如亦准备制作一首民族风的单曲。
正计划着去少数民族聚居区采风。
两天后，梯田的晨雾还未散尽，如亦己经蹲在寨老家的火塘边上。
柳向卿飘在如亦身侧，看老人用布满老年斑的手调试牛腿琴琴弦，暗红漆面映着火光，在墙上投出摇曳的影子。
“这把牛腿琴，比你奶奶年纪都大。”
“那可得好好听听这古老的音色。”
“河水呀沁通石岩——”寨老突然开口，苍老的声线与牛腿琴的声音在梁柱间回旋。
如亦用录音笔记录下此刻的声音，却发现老人目光越过她肩头，望着虚空处轻叹：“现在年轻人，都不爱听这个调调了。”
如亦握住录音笔的手顿住：“所以才要让侗族大哥走出去，让山外面的人也听见。”牛腿琴琴箱发出清越共鸣，“我们国家人口多，再小众的爱好汇聚起来也是不容小觑的力量。”
寨老拨弄琴弦的手指微颤：“你说得对。”
深夜的鼓楼里，如亦裹着新买的侗绣披风，看月光在瓦檐间流淌。
柳向卿倚在廊柱旁，指尖无意识拨动空气，竟奏出与寨老白天弹奏的《蝉之歌》相似的旋律。
“你听过这首曲子？”如亦突然开口。
柳向卿指尖一顿，千年前的记忆碎片突然涌入——在他去南疆寻找如亦时，曾路过这个地方。
他轻笑：“大概在某个未尽的梦里。”
次日清晨，寨老将牛腿琴塞进如亦怀里：“它选了你。”老人布满裂痕的拇指划过琴头暗纹。
正要推辞，寨老说：“我也不知还能唱多久，就交给你了，让更多人听见我们侗族的大歌。”
如亦抱着牛腿琴外出采风。
晨光中，万千镜面般的梯田泛起涟漪，倒映的天空里，有支队伍正沿着田埂行走。
侗族小孩们身上的银饰叮当作响，稚嫩的笑声回荡在空中久久不散。
“走，我们去学校看看。”
转过第七道田垄时，风雨桥的轮廓在雾中浮现。
孩子们齐声唱起歌谣，空灵的童声惊起白鹭齐飞。
她打开手机摄像头记录，孩子们己蹦跳着穿过吊脚楼，走进了学校。
不过几分钟，学校内突然飘出朗朗读书声：“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