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羽的左臂外侧,靠近肩胛的位置,赫然钉着两道深可见骨,细如针孔的幽黑伤口。
伤口周围没有鲜血涌出,反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黏稠的墨绿色。
更恐怖的是,那墨绿色正沿着她皮肤下的血管和经络,疯狂地向西周蔓延侵蚀!
伤口附近皙白的皮肤转瞬间变得青黑。
刘磺的呼吸停止,随即又如溺水者般剧烈地毫无章法地急促抽吸起来。
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绝望的嘶声,整个肺腑都因缺氧而灼烧痉挛。
巨大的恐惧死死扼住了她的咽喉和心脏,让她眼前阵阵发黑,一度窒息。
而此刻的刘羽,强忍着那侵入她体内,浓缩着无数亡者恶念,给她带来足以撕裂灵魂剧痛的毒素。
紧接着,是将血液和骨髓都冻结的阴寒,吞噬着她体内残存的生机。
“呃啊……”
刘羽痛苦地蜷缩起身体,本就因疲惫和战斗而苍白的脸色,在毒液的侵蚀下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变得墙壁般惨白瘆人。
细密的冷汗决堤般从她额角鬓边涌出,浸透了破损的服饰。
她的视野被泼上了浓墨,迅速变得模糊扭曲,眼前刘磺那张写满惊恐和泪水的小脸,也仿佛隔着一层晃动的水波,越来越远,越来越不真切……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正被从躯壳中强行剥离。
“姐姐!姐姐!你怎么样?!振作点!你别吓我啊!!”
刘磺的声音尖锐而嘶哑,她扑跪在刘羽身边,小手颤抖着想要去触碰姐姐受伤的手臂,却又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生怕自己的触碰会加剧姐姐的痛苦。
恐惧和无助的潮汐快要将她淹死。
就在这时,刘羽的身体一软,好似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布偶,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彻底瘫倒在地,失去了所有自主行动的力量,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她还顽强地存活着。
“不…姐姐!不要…”
看着姐姐软绵绵地瘫倒在自己面前,生命的气息如风中残烛般微弱,刘磺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攥住揉碎。
姐姐奄奄一息的这一幕,她觉得似曾相识。
一股难以形容的,几乎让她当场昏厥的剧痛从胸腔扩散,席卷全身。
她再也无法抑制,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冲破喉咙,在废墟上空凄厉地回荡。
滚烫的泪水在她沾满尘土的小脸上肆意冲刷。
“嘶嘶~~”
就在刘磺这绝望的哭喊声中,一阵滑腻的蛇信吞吐声,伴随着一声充满了轻蔑与嘲弄的阴柔冷笑,在姐妹俩身旁不远处悠然响起。
“呵,这就是蓝星上所谓的‘魔女’么?”
“居然……如此不堪一击,连一丝余毒都承受不住,真是……令人失望透顶。”
一个身影,自那片曾射出致命黑蛇的阴影中,无声地滑行而出。
那是一个上半身呈现妖娆女性形态,下半身却是一条覆盖着漆黑油亮鳞片巨尾的蛇女。
她的面容堪称妖异,皮肤是纸人般的蜡白,五官精致却透着刻骨的阴冷。
当然。
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她的“头发”!
那发丝,由无数条不断蠕动缠绕,嘶嘶吐信的细小黑色毒蛇组成。
它们盘踞在她的头顶和颈后,不带丝毫温度地俯视着地上濒死的刘羽和崩溃哭泣的刘磺。
“你……是你!!!”
刘磺的哭喊戛然而止。
她猛地抬起头,盈满泪水的双眼被暴怒和刻骨仇恨所取代。
小小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地颤抖着,拳头死死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那双平日里清澈纯真的眼眸,燃烧着地狱业火。
“混蛋!!!我要杀了你!!!!”
理智的堤坝在目睹姐姐惨状和对方那轻描淡写的嘲弄下彻底崩塌。
被怒火和仇恨彻底吞噬的刘磺,全然忘记了实力的悬殊,忘记了自身的渺小,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撕碎眼前这个伤害姐姐的怪物!!
于是乎,她的眼睛流下了血泪,眼白被浑浊的黑取代。
身体向恶堕状态转化,爆发出惊人的速度,不管不顾地朝着散发恐怖威压的蛇女猛冲过去。
“不要……小磺……快……跑……”
瘫倒在地的刘羽,意识在剧痛和毒素的侵蚀下己经濒临涣散的边缘。
她模糊的视野捕捉到妹妹冲锋的背影,一股比毒发更强烈的惧意攫住了她残存的心神。
她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意志力,从干裂的嘴唇中挤出微不可闻,却字字泣血的几个字,试图阻止妹妹飞蛾扑火般的自杀行为。
然而,她的身体早己被那霸道无比的毒素彻底麻痹摧毁,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己消失殆尽。
“哼。”
看着愤怒的菜鸡向自己冲来的渺小身影,蛇女那妖异的瞳孔没有丝毫波动,反而流露出一种浓郁的……厌倦。
“又是这种……无聊透顶的表情。”蛇女的声音里充满了对重复戏码的乏味,“无能者的狂怒,绝望者的哀嚎……早己看腻了。”
蛇女缓缓抬起那覆盖着细密黑曜石鳞片的臂膀。
缠绕在她臂弯,肩颈乃至妖娆腰肢上的无数蛇发,似乎感应到主人冷冰波动的杀意,纷纷昂起狰狞的蛇头,细长分叉的信子急速吞吐,发出密集而充满威胁的“嘶嘶”声浪。
死亡的低语编织成网,笼罩向冲来的刘磺。
就在刘磺那燃烧着复仇火焰的小身板即将扑至眼前的瞬间——
“嗤——!”
传来穿透骨髓的割裂锐响。
时间凝固了一帧。
刘磺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身上也多了数十道指头粗细,边缘光滑得诡异的孔洞。
按理来说,她应该会因剧痛而倒地。
但她压根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或者说,她的大脑己经屏蔽掉了碍事的痛觉,给她肢体下达的指令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蛇女碎尸万段。
但在残酷的实力鸿沟现实面前,刘磺以生命为燃料的悲壮冲锋,到头来也不过是个心碎的笑话。
任凭她怎么对蛇女发起攻击,都是以卵击石,毫无意义。
蛇女懒得继续跟她玩下去。
对于刘磺这弱者。
她着实提不起什么兴趣。
只见她像是在驱赶嗡嗡乱叫的蚊子般,随意地挥了挥另一只手。
随着生命的烛火己然燃尽,支撑刘磺疯狂的恶堕力量如潮水般退去。
最终,她的动作彻底死僵。
只有那双圆睁的,凝固着最后狞恶神情的眼睛,依旧死死地“瞪”着蛇女。
“弱者无谓的憎恨…连作为消遣的价值,都如此贫瘠。”
蛇女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这死不瞑目的“尸体”,伸出覆盖着细鳞的指尖,轻轻拂过刘磺冰冷的脸颊,感受那份残留的怨念。
随即,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扫过刘磺那残破的躯体。
“与其曝尸荒野,被低等的食腐生物啃噬,浪费了这身尚算新鲜的血肉,不如…吃了。”
刚好她还没尝过蓝星魔女的滋味。
这么想,蛇女墨鳞妖娆的人身形态开始膨胀。
她的头颅猛地拉长变形,化为一个巨大无比的蛇首。
覆盖全身的黑色鳞片变得更加厚重,闪烁冷硬光泽。
下半身的蛇尾疯狂延伸变粗,盘踞起来宛如一座小型的黑色山丘。
而那些原本作为“头发”的无数细小毒蛇,此刻也纷纷融入本体,化为巨蟒鳞片间不断游走的蛇形纹路。
转瞬之间,阴冷的蛇女己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盘踞在废墟之上,散发着洪荒凶戾气息的恐怖黑鳞巨蟒。
它张充斥着浓郁血腥与腐败气息的深渊巨口,露出森然如林的尖锐獠牙,布满倒刺的蛇信一卷,便将刘磺残破且失去生机的身体送入喉中。
接着,喉部肌肉波浪般起伏蠕动,伴随着骨骼被碾压碎裂的嘎嘣声响,刘磺彻底消失在深不见底的蛇腹之中。
蛇女在瞥一眼命不久矣的刘羽。
这对似乎是姐妹吧?
她向来有之美。
为了让她们团聚,不至于孤单,索性就一起吃了。
于是巨大的蛇首再次俯下,阴影将濒死的刘羽完全笼罩。
同样的过程再次上演——巨口张开,叼起,吞咽。
刘羽那饱经战斗又浸透了致命蛇毒的身躯,也步了妹妹的后尘,被那蠕动着的地狱甬道送入了一片永恒的黑暗之中。
完事后,蛇女重新恢复了人首蛇身的妖娆形态,摸了摸蛇腹,打了个饱嗝,脸上露出一丝餍足却又带着点挑剔的神情。
这时,蛇女接到了传讯。
“黑蛇将军,我这边己经找到蓝星核心所在了,赶紧过来帮下忙。”
“找到了?行,我现在过去。”
蛇女立即前往另外一位将军发来的坐标位置。
殊不知,她的腹部在发出微光。
但不是很明显,甚至可以忽略,蛇女也就没太在意。
……
……
骷髅羊将军驻扎地。
破碎的天空低垂着,灰云翻卷,像是不祥的布幔将整个大地笼罩。
残阳如血,映在坚硬如骨的地面上,洒下一片苍凉与肃杀。
帐外骤然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旋即,一名猖族战士满脸惊惶地掀帘而入,浑身沾满了尘土与冷汗,逃避着世界末日的临近。
“将军!不好了!那个……那个彼岸魔女己经朝这边来了!”
他的声音发颤,像是风中的柳叶,随时可能被狂风吹折。
帐内,骷髅羊将军”站起身。
“是吗。”
将军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古井无波,不带一丝情绪波动。
“将军,我们是不是要转移?要不、要不我们现在就…”
“你带着剩下的猖族族人,走吧。”
平静的命令,不容反驳。
那名下属一愣,瞳孔微缩:“什、什么?”
“我说,”将军转过身,双眼空洞,“不想死的话,就有多远走多远。”
空气在这一刻凝滞了。
那名战士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反对的言语。
他当然明白将军这命令背后的意义——祂在下逐客令,更是在替所有猖族的余烬,争取一线生机。
“……属下,明白了。”
短短一句,像一柄钉子,将不舍、敬意与愧疚牢牢钉进了空气。
“将军,保重。”
说罢,他深深一躬,眼神复杂地望了一眼将军那依旧挺拔的背影,旋即转身离去。
帐外风沙依旧,混杂着暮色席卷天地。
等人走远之后,营地恢复死一般的寂静。
骷髅羊将军静静伫立,目光穿透帐幕,看向远方那逐渐临近的,足以吞噬一切的黑影。
不久之后,那“黑影”真正出现了。
——死神,来了。
彼岸魔女的身影步入驻扎地,没有伴随惊雷,没有魔力轰鸣,唯有步伐的回响,像末日的钟声,敲击着地面,也敲击着将军枯朽的心魂。
她的表情,没有因愤怒而扭曲的狞恶。
(刘磺:so?)
而是一种极度危险的平静,如风暴来临前的海面,安宁无波澜。
“她人,在哪?”
彼岸的声音并不高,却带着令人无法违逆的压迫感。
她微微眯眼,仅仅是那一眼——骷髅羊的膝盖,便自行跪了下去。
没有挣扎,没有犹豫。
那一瞬,祂失去了身为将军的尊严,失去了作为强者的骄傲。
他知道那股威压不是魔法,而是对方本身存在所释放的“概念”级力量。
那是足以碾压规则本身的压制,是死神行走于世的证明。
除了猖王,他从未跪过谁。
而现在,他跪下了。
但也没忘记回答彼岸的问题。
“她己经被献祭了。身体……也彻底消散。”
“……”
彼岸沉默了,许久没有回应。
她的眼眸深邃如渊,无悲无喜,令人无法读懂。
帐外的风停了。
世界仿佛为这片刻沉寂而屏住了呼吸。
首到良久后,骷髅羊将军才低声开口道:“你若执意寻她,可去……【亡魂世界】。”
彼岸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轻微的波动。
她略微昂首,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但骷髅羊却忽然闭口不语。
他的眼神沉了下来,如死水般冷静。
彼岸眸中的光芒瞬间暗了几分,实质的海啸杀意涌向骷髅羊将军。
就在此刻,骷髅羊将军脚下的地面骤然亮起奇异的光芒。
——魔法阵,启动了。
炽烈的符文自地下腾起,纠缠向彼岸的脚边。
那是骷髅羊将军早己布下的禁咒阵,以自身的本源为引,为的是在她降临之刻启动。
这一刻,他不再掩饰自己的意图。
他自知不是她的对手,也明白自己终究难逃一死。
但哪怕只是迟滞彼岸片刻,也值了。
咒阵爆发的那一瞬间,天地变色,风起云涌,魔力如怒潮般席卷。
骷髅羊将军的身体开始化作尘土,骨骼哀鸣,灵魂燃烧。
他没有挣扎,只是平静地闭上了眼睛。
“猖王啊……愿我这微薄的残躯,换得你更多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