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疆城头旌旗猎猎,城下夏军营帐连绵如海。暮春的风裹挟着沙尘拍打着城墙,发出呜咽般的声响。自定国公身负重伤昏迷,已是第五日。这五日里,夏军围在西疆城下按兵不动,仿佛在等待什么时机。城中军心渐渐不稳,将领间的分歧也愈发明显。
清晨,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洒进议事厅内,照在厅中央的沙盘上。沙盘上细细标注着西疆城内外的地形,以及夏军的驻扎位置。陈岩立于沙盘旁,手指不停在各处移动,似乎在推演什么战术。
"报!"一名斥候快步入内,"夏军昨夜又增添了五千骑兵,现驻扎在城东三里处。"
话音未落,陈岩便一拳重重砸在桌案上,震得茶盏跳动:"秦世子,夏军在城下已驻扎三日,若再不出击,只怕军心就散了。前日斥候来报,夏军粮草补给不足,此时正是我们出击的好时机!"
秦羽端坐主位,面容沉静。他穿着一身戎装,眉宇间与定国公有几分相似,却少了父亲那般威严。父亲在时,这议事厅内从无人敢大声喧哗,如今却是另一番光景。他望着下首争执不下的众将,心中暗叹。父亲昏迷前留下死守城池的命令,他这个做儿子的,自然要遵从。可如今众将蠢蠢欲动,他这个定国公世子的命令,却似乎起不到什么作用。
"陈将军稍安勿躁。"秦羽沉声道,"父亲昏迷前明确下令,要我们死守城池。况且京城已有援军启程,不出半月必到。如今贸然出击,岂不是违背父亲的意思?"
"世子,"陈岩上前一步,抱拳道,"末将不是不敬定国公。只是如今形势危急,夏军虽按兵不动,但暗处必有图谋。我西疆卫数万将士,岂能龟缩城中,任人宰割?"他说着,目光扫过在座诸将,"诸位难道就不觉得憋屈吗?"
有几位将领闻言,纷纷附和。"不错!我西疆卫何曾怕过夏军?""定国公在时也常说,有时候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若是一味死守,只怕将士们都要失了斗志。"议论声此起彼伏,议事厅内顿时嗡嗡作响。
秦羽看着这一幕,心中愈发烦闷。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苦涩的滋味在口中蔓延。父亲在时,何曾有人敢这般质疑军令?可如今自已这个世子的话,似乎并不那么管用。
"诸位!"秦羽提高声音,"父亲在时如何统军,想必大家都记得。他每一个决定,都是深思熟虑。如今他重伤昏迷,我等更该谨遵遗命,而不是在这里争执不休!"
"世子此言差矣。"一位年逾花甲的老将李成站了出来。这位老将跟随定国公征战多年,在军中颇有威望。"定国公在时自然令行禁止。可如今情况不同,夏军压境,我们若不能及时应对,只怕会错失战机。老夫建议,不如派一支奇兵,夜袭夏军大营。若能一举得手,不仅可以振奋军心,还能为京城援军争取时间。"
李成的话引起了更多将领的共鸣。有人提议从城西突袭,有人建议佯攻城南调虎离山,甚至还有人提出要直接强攻夏军主营。众说纷纭,整个议事厅陷入一片混乱。
秦羽看着这位跟随父亲多年的老将,心中一阵苦涩。他何尝不明白众将的心思?可父亲临昏迷前的那番话,却始终萦绕在耳:"守住西疆,等援军到来。不可轻举妄动......"
"秦将军!"陈岩再次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激动,"末将在西疆卫多年,深知定国公用兵之道。定国公曾说过,兵贵神速,战机稍纵即逝。如今正是良机,若错过这个机会,恐怕夏军援兵一到,我们就更难应付了!"
"况且,"陈岩继续道,"末将已经派人观察过,夏军虽然人多,但军中纪律松散,守备也有疏漏。若是我们能派一支精锐,趁夜色偷袭他们的粮草大营,必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眼看着局势就要失控,秦羽猛地站起身,声音中带着几分怒意:"够了!"厅内顿时安静下来。"父亲的教诲,本将自然记得。可父亲更常说的是,用兵之道,贵在稳妥。如今城中兵马充足,粮草足够支撑一月,为何要冒险出击?诸位若是觉得本将年轻无能,大可直言。但军令如山,谁若擅自出击,休怪本将军法从事!"
这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总算压住了躁动的氛围。众将虽有不满,却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违抗军令。待众人退去后,秦羽独自来到父亲的房间。
定国公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呼吸微弱。窗外的阳光透过纱窗,在他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秦羽坐在床边,看着昏迷不醒的父亲,心中百感交集。自已虽贵为世子,却始终无法像父亲那般让众将心服口服。如今西疆危急,他却只能死守父亲的命令,眼看着军心一点点涣散。
"父亲......"秦羽轻声唤道,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儿子知道您醒着。您在装睡对不对?您一定是在考验儿子,看看儿子能不能镇得住这些将领......"
房间内一片寂静,只有檐外风铃偶尔发出清脆的响声。秦羽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心中愈发不安。他知道,陈岩等将领绝不会就此罢休。若是父亲再不醒来,只怕这西疆城,就要变天了。
"世子。"一个老仆轻声进来,"该换药了。"
秦羽点点头,看着老仆小心翼翼地为父亲换药。箭伤处已经结痂,但周围的皮肤仍泛着不正常的青紫。大夫说,箭上或许淬了毒,需要时间才能解。可如今局势危急,时间却是最奢侈的东西。
"对了,"老仆一边换药一边说道,"今日守城的将士们议论纷纷,说夏军中似乎有人在打探城中的情况。世子要不要派人严查一番?"
秦羽闻言眉头紧锁。父亲昏迷前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守住西疆,等援军到来。不可轻举妄动......"莫非父亲早就察觉到了什么?可惜现在问不出答案了。
"父亲,"秦羽握着定国公的手,声音低沉,"儿子一定守住西疆城。您放心养伤,等您醒来时,定能看到儿子完成您的托付。"
夜色渐深,西疆城却难得一夜安宁。秦羽立在城头,望着远处夏军营地的点点篝火,心中思绪万千。不知道京城的援军,究竟何时才能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