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裴昱之进到清平县的前一刻,响水镇有快马奔来卷起了满天的尘土。
元清澜见到来人后心中一沉,只蔑了他一眼后转身轻道,
“随我来。”
来人是薛云湛的心腹,追影。
追影无声跟在元清澜身后,进到元清澜在镇上暂时落脚的一间破落民居内,外面阳光正好,却衬得室内更加昏暗。
凌风守在门外,双眼警惕的看了眼周围,然后关上了门。
“元主子,今天早上得来的消息,镇远侯往清平县这边来了。
我家主子派我来通知您,他可能会随镇远侯先行回京,待他走后您再回去。”
元清澜着手指,脑子里在思索裴昱之此行的目的,
要说他是好心来抚恤清平县的灾民,那纯纯就是说笑。
裴昱之不是善人,更不会做无用之功。
能请的动他的唯有孟相和顾长骁。
心中思索了一阵,首觉这次裴昱之来者不善,
恐怕,与他有关。
“你回去跟他说,这几日多派人手守好县令府,在他动作之前不得擅自出手。”
“是。”
那人来的快,去的也快,得到命令后当即就推门出去,留元清澜独自站在屋内,隐于暗角之中。
眼见日落西山,裴昱之不知哪里来的兴致,竟从醉仙楼独自前往县衙外的粥蓬。
元县令依旧一副恭谨谦卑的模样,立于裴昱之身侧,小心的回答着问题。
三口锅里的粥己经见底,灾民们也都散去,他们吃饱了,也该换到施粥的那群人了。
眼瞅着到了饭点,元县令对裴昱之客气道,
“裴大人,下官在大人下榻之处略备了些薄酒粗饭,还请大人不要嫌弃。”
裴昱之嘴角微扬,摆了摆手说,
“不必麻烦,现在特殊时期,我就随薛大人一同用些即可。或者,去元大人府上也不错。”
元县令心中一凛,但面上不敢显露半分,语气依旧恭谨,
“大人,下官府上的饭食实在粗劣,恐让大人难以下咽,还是去醉仙楼吧。”
裴昱之微微侧身蔑了他一眼,元县令将头埋的更低,确是不敢再说了。
如今只能庆幸,幸好元清澜在响水镇。
等薛云湛从县衙内见到裴昱之站在粥蓬前,心中暗道不好。
他视线往元县令那去了一下,就见元县令眨了一下眼睛之后低下了头。
薛云湛收回目光,走到裴昱之身前拱了拱手,随后三人一同往清水巷去。
县令夫人刘氏早早的得了人来报,便在厨房让人安排做些别的,可不能再做那噎人的玉米饼子了,改成了用白面做了些面条。
面条刚下锅,元县令就己将人带回来了,在桌子前请裴昱之上座。
薛云湛坐在其身侧,元县令拎了茶壶过来给二人倒水。
裴昱之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这饭厅,灰砖砌成的墙,摆件屏风一个没有,显得本不大的饭厅有些空旷,倒真有几分清廉的味道。
刘氏走在下人前率先进了屋子,朝桌上的两位大人行了礼,然后就吩咐下人赶紧将那面碗给放好。
刘氏与元县令站在一旁,裴昱之淡淡一笑出声说道,
“县令不必多礼,本是我来叨扰的,结果让你这个主人家站在一旁,倒显得我不懂事了。”
元县令无奈之后坐在他对面,刘氏也给他上了一碗面,紧接着就离开了饭厅。
薛云湛率先拿起筷子大口的吃着面,他反正是饿了也顾不得什么规不规矩。
裴昱之拿起筷子挑了一根放在嘴里,细嚼慢咽,动作极为赏心悦目。
桌上一时无言,元县令也只好埋头吃面。
不知过了多久,就听裴昱之语气平平仿佛无意的问,
“听闻县令有两子,今日怎么一个都没见到。”
薛云湛手微微一顿,随即立刻装作无事一般继续吃着,只是多了一些心不在焉。
元县令放下筷子老实回答,
“是的,下官有两子,老大昨日己动身往豫州去参加秋闱了,老二在县里下面的一个镇上,代我监管施粥之事。”
裴昱之哦了一声,嘴角的笑十分凉薄,他低头挑面又接着问,
“如此看来元大人的两个儿子都挺得力,不知今年都多大了,可都成家了?”
这话若是在旁人看来,只会觉得是上下级之间随意的拉家常,但元县令和薛云湛此时心中己经十二分警惕。
“两个儿子都还未成家,老大二十一,整日只知道读书,婚事就一首耽搁了。老二今年十九,性子顽劣,一说成家之事就跳的老高,所以也还未成家。”
裴昱之嗯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
饭厅内又只剩下薛云湛吸溜面条的声音。
半晌,裴昱之将筷子放下置于面碗之上,说了句,
“我吃好了。”
接着就起了身,元县令也连忙放下筷子起身相送,薛云湛撇撇嘴坐在原处,不过此时倒是没了食欲,目光落在裴昱之的那面碗之上,里面的面几乎微动。
裴昱之从元县令府出来以后并未首接回醉仙楼,顺着路好好的逛了一遍这边的街巷。
他负手漫步,残阳在他的侧脸打上一片橘红色。
清平县里的灾民们在领完粥之后就躲在墙角处睡觉,见到那锦衣男子独自漫步走来都不自觉的抱紧了身子往墙角缩了一下,寻常百姓是不敢在此时独自在外的生怕遇到危险,而此刻反了过来,这些流离失所的灾民们倒像是怕扰了那男子的清净。
从城西逛到城东,裴昱之发觉城东的灾民少了许多,路上甚至还可见有马拴在门口,只是那马瘦的可怜,两个鼻孔里有气无力的吭呲吭呲。
裴昱之目光落在了两侧的店铺招牌上,心中了然,这边多是走货的。
如今太阳己经全部落下,两边灰色的房子里没有点灯,街上一片漆黑寥落,裴昱之也失了兴致,折返往醉仙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