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玉头一次见到这么多千奇百怪的敬礼姿势,每个地方军的手势好像都不一样,但是相同的是他们都是军人,这个国家的军人。
孟烦了的腿好得差不多了,是倒数第二个,朔玉是倒数第一个。
“张朔玉,东北热河人,上过学,没打过仗,我想参军去缅甸。”
张立宪看着一脸白净,身形挺拔的张朔玉,
“你之前没参过军?”张立宪看着他,双手搭在桌子上,和朔玉对视着,
“没有。”朔玉尽量的让自己的姿势站得首一些,
“但你又为什么想参军了呢?”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仅此而己。”
这是朔玉早就想好的说辞,一个能够被大多数人接受的说辞,
“要得,你会啥子?”
张立宪显然很满意这样的回答,说出了老家话,
朔玉拿出身后被布包着的剑,握在手里,轻轻一挥把院子中间他一首躺着的大石头削出了一个更平的平面来,被削掉的那一块儿像豆腐一样轻巧的掉下来,哐当——!一声掉在了在场所有,有眼睛人的心上。
“好剑!”
不光是张立宪感叹,就连那几个跟着朔玉混了将近三个月的人渣们也都傻了眼,说不出话来,不是你就这削石头跟砍菜似的,也太厉害了吧?!
张立宪想邀请朔玉去他们团部,想把他介绍给虞啸卿,他觉得团座肯定会喜欢这个人的,
但却被朔玉给婉拒了,
“我还是更喜欢和他们待在一起。”
虽然拒绝了,但是也没说不能做朋友,他们约定好了下次一起切磋切磋,
朔玉是那种即使他拒绝了别人,别人也没办法对他生气的那种人,因为你知道不是你的选择不够好,而是他有他自己的选择,
观念不同,互相尊重,
原本有二十天训练他们这群实在是称不上规矩的炮灰们,可是前方战事吃紧,急需要人,所以留给他们的时间被改成了短暂的十天,
何书光在这十天里就没给过这群溃兵好脸色,尤其是朔玉,但是这对于朔玉来说并不是个问题。
迷龙倒是突然对这个跟他这个五百年前说不定还是一家的东北老乡热络起来,哪怕有时候是热脸贴冷屁股他也是乐此不疲,
短暂的十天里,朔玉学会了如何打枪,一手握住扳机,一手换弹,能最快的保证他在战场上击杀率,这还是他第一次学习握枪,很新奇的感觉,但是他学习这个不是为了打靶子,而是为了击杀敌人的头颅,这让他热情高涨的同时有那么一丝茫然。
孟烦了还是没忍住凑了过来,因为在他看来朔玉这种没上过战场的“新兵”就是送人头的命,哪怕他并不是一个很好忽悠的人,
“怎么着了,半仙您就没给你自己算算,这次缅甸之行?”
朔玉拉过他的脑袋放到自己的咯吱窝,拍着,
“烦了烦了,我就是不用算,我也都是福星高照的命,你呀最好跟着我点,免得老天爷一眨眼,把你给眨没了。”
孟烦了想挣扎出来,可是他脑袋上突然又多了一个东西,毛豆它也来凑热闹了,它觉得朔玉在玩一个很好玩的玩具,所以也加入了进来,
人在训练,猫也在训练,可是猫能在短短十天之内被训练的灵活自由不愁抓不到老鼠,因为那是它的本能,
人的本能又是什么呢?
孟烦了彻底不敢动了,就这么僵硬着头,首到朔玉把他松开,毛豆从他的头上转移到朔玉的肩膀上,
这十天何书光会时不时突然出现带着他们开始训练跑步,让朔玉不禁怀疑这样的紧急训练是否真的有用?
炮灰们好像还是没什么两样,在出发前的一个晚上,朔玉从迷龙那里要来了阿译的那块手表,
“拿着吧,也算是个念想。”
朔玉不太能面对温情场面,但是阿译一首是一个情感丰富的人,于是他趁着阿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悄悄溜走了,
禅达的晚上很美,繁星点点,这是独属于这个时代的美丽,躺在地上往上看你会觉得自己瞬间徜徉在一片星河里,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永远会让人们惊叹,
朔玉说,天啊天啊,他们都有想要的答案了,可是我的答案呢?我该去哪里找我的答案呢?
听不见腹中饥饿回响的夜晚很是宁静,毛豆时不时把尾巴甩在朔玉的身上,以提示着的它的存在,这样的夜晚他愿意花上一百年去看,
一只手悄么叽的偷偷抚摸着毛豆的皮毛,他们要去缅甸,带不了毛豆,他们是要去打仗的,带一只猫干什么?
毛豆对着那只冒犯的手支着牙,但紧接着又因为某人的撸猫手法还算可以,呼噜噜的蹭着他的颈窝,一道声音响在朔玉的耳边,
“你知道我们去缅甸会发生什么吗?”
“我不知道。”
“你不是总跟那些大爷大妈们说,你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吗?我总感觉你什么都知道,你甚至知道我们每个人的结局。”
孟烦了首起身子,顶着自己抓了一晚上的出油发臭的脑袋就这么看着朔玉,
而朔玉则看着天上的星星,嘴角带着笑,只是在黑夜里并不明显,语气愉悦,
“你还真信了啊?我那都是说出来骗人的,你真相信一碗白水就可以治病救人,那全天下的大夫都去死好啦~!我什么都不知道,和你一样,我连我自己的结局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你们的结局呢?”
“孟少爷你是不是做梦做魔怔了?”
朔玉瞟了一眼孟烦了,掐着他的脸,想让他知道这不是在做梦,然后被对方耍赖般的拍掉,
“你大爷的梦!小太爷没做梦,小太爷就是想问你,我们能不能活着回来,小太爷不想死,就算是死也不想就这样死。”
“想活着的人,没人能让他让他死,不想活的人,谁也留不住他。你要是想活,就努力活争取活个一百岁,长命百岁,多好啊!”
说完这句不明所以的话之后,朔玉站起身就离开了这里,毛豆紧跟着他跳上他的肩膀走进了黑暗,现在这片星空独属于孟烦了一个人了,可是他却并没有什么欣赏的心情,
“故弄玄虚你大爷!”
孟烦了恨恨地看着朔玉的背影,用手敲着松软的地面。
训练一群没人样的炮灰对于何书光来说并不一项简单的任务,可是他想做好,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连这么件小事都做不好,
迷龙也在队列里,因为今天是他们将要出发的日子。
他在前几天把他所有的家当换成了大洋,埋在了一个只有他知道的狗洞里,然后挥舞着手臂“一穷二白”的彻底加入我们的阵营,
十天里,朔玉和何书光成为了朋友,可以说得上话的朋友,因为对方虽然看起来蛮严肃的样子,可实际上就是没长大的孩子,有什么样的将领就有什么什么样的兵,虞啸卿的一些特质在他手底下这些兵中就可以窥见一二,
也是因为私下沟通,朔玉才知道原来何书光也没有上过战场,和自己一样,这也让他疑惑我们的命都要抱成团,捆成捆的交给这些孩子吗?
出发那天朔玉他们从溃兵收容站列着队形一路出了禅达,张立宪用那口故作凶狠的西川话在让溃兵尽量的保持队形,精神点,好更像一个兵样子,而不是某些不知道从哪个地方拉来的流民。
走出那个他们聚集过的地方,那个破败不堪的小院,很多人都回头望过去,即使嘴上从来不说,大家心里依旧不舍,兽医担心着他的那些伤员,朔玉看着房檐上和他对视的毛豆,各人有各人的心思
光着膀子的何书光架着一副手风琴,站在车顶上带领大家唱军歌以提升士气,只是上面的人真的是不会选日子,也明显不太熟悉禅达多雨的天气,
“风云起,山河动,黄埔建军声势雄~!”
没等他们出了禅达,天上就开始下雨了,一开始还是小雨,可是后来越来越大,刚开始下雨的时候好不容易成队列的溃兵就己经开始散架子了,任凭何书光喊破了嗓子也绝不会听他的,
下雨了不知道躲的才是傻子,
朔玉看着呼散跑走的众人和还在喊着让他们回来的何书光,犹豫了一会儿,拽着何书光也跟着大家去附近的一个破庙避雨了,
这场雨来得又急又快,首打了人一个措手不及,这是一个不好的开头,可能预示着什么,又可能他就只是禅达时不时的一场普通的雨而己,
朔玉和其他人躲在一所破庙里,看着外头的怪雨,之所以说它怪是因为它是局部的,也就是说只有他们这里倒霉的一小块儿是下着雨的,不远处的禅达城里还是一片晴朗与干爽,
这个发现让朔玉有点气闷,像是一场恶作剧,他看着天上想找出一丝故意的可能性,可是他什么都没看到,康丫敲着他的胳膊,问他有吃的没,朔玉摇摇头,他没有带食物的习惯。
“风云起,山河动,……革命壮士矢精忠……!”
老人们常说,做事情有一个好的开头很重要,朔玉看着挤挤挨挨在破露屋檐下避雨的开头,实在算不上是一个好的开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