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的吕梁洪笼罩在晨雾里，林夏贴着峭壁裂缝潜行。玉蝉在掌心微微发烫，昨夜从徐州卫百户身上取得的铜钥，此刻正与石壁苔藓下的玄铁锁孔严丝合缝。
"巽位生火，坎水相济。"
青年镖师默念机关要诀，惊蛰刀鞘轻叩岩壁三寸处。生锈齿轮咬合声里，伪装成天然岩层的暗门缓缓开启。混着硫磺味的热风扑面而来，玉蝉突然剧烈震颤，蝉翼在黑暗中划出三道幽蓝轨迹。
林夏狸猫般闪入矿洞，靴底刚触地面便觉异样——这满地碎石竟按九宫方位排列。三支袖箭破空袭来，他旋身挥出大氅卷落暗器，箭尾鹰徽在玉蝉清光下泛着闽中铁特有的青芒。
"韩文镜倒是舍得下本钱。"
冷笑声中量天尺突刺石壁，精钢尺尖挑破伪装成钟乳石的铜管。滚烫的硫磺蒸汽喷涌而出，将五名埋伏的东厂番子烫得惨叫坠崖。玉蝉受热浮空旋转，蝉翼在岩壁刮出深藏的文字："丙辰年小满，工部借治河银二十万两，于吕梁洪淬炼闽中铁。"
记忆突然闪回七日前淮安钞关，父亲留下的血书在雷光中明灭："...玉蝉本为护国钥..."青年握紧蝉形玉佩，指腹抚过新显现的密文凹槽。身后传来机括转动声，十八具连弩自洞顶降下，淬毒箭簇在幽暗中泛着妖异紫光。
辰时的运河泛起血泡，林夏踏着浮尸跃上运煤船。玉蝉嵌入舵轮凹槽的刹那，三艘沧浪帮的快船呈品字形包抄而来。黑衣水鬼们口衔分水刺跃入急流，翻涌的浪花里藏着森冷刀光。
"坎离移位！"
青年暴喝，惊蛰刀鞘重击船板。磁石机关启动，二十枚燕尾镖自暗格激射而出，将率先登船的水鬼钉入桅杆。玉蝉突然自鸣如裂帛，声波震得河面泛起诡异涟漪——水下三十丈处，铸铁闸门正在缓缓闭合。
林夏抄起缆绳纵身入水，蝉形玉佩在激流中指引方向。五名水鬼持精钢渔网围拢，却见惊蛰刀突然脱手，磁石刀身牵引着水底沉铁划出弧光。血雾弥漫间，青年镖师己抓住闸门铁索，玉蝉精准卡进锁眼九宫纹。
"少镖头好手段！"
阴恻笑声自头顶传来，沧浪帮西当家手持峨眉刺踏浪而至。林夏冷笑翻身，双足勾住铁索猛地后仰。闸门轰然开启的湍流将敌人卷入漩涡，惊蛰刀破水而出时，刀尖正挑着块未成型的鹰徽铁胚。
午时的铸造工坊热浪逼人，林夏贴着淬火池边缘潜行。玉蝉悬在熔炉上方嗡嗡作响，蝉翼投影在岩壁上的图案，竟与父亲笔记中的永昌镖局防务图完全重合。
"乾宫移位，坤位生门。"
量天尺点破通风口伪装，二十年前埋设的玄武岩承重柱显露真容。三名工匠打扮的东厂杀手暴起发难，改良绣春刀劈出华山派的朝阳剑势。青年侧身闪过，刀背拍中熔炉机关，飞溅的铁水在敌人胸前烙出永昌徽记。
玉蝉突然急剧升温，蝉腹射出的光斑聚焦在《河防一览图》某处。林夏瞳孔骤缩——那标注治河物资的方位，分明是父亲七年前失踪前夜标注的密语。身后传来佛郎机炮特有的填弹声，他反手掷出量天尺，精钢尺身卡死击发机关时，蝉翼己在岩壁刻下新发现的密文。
"原来如此！"
青年镖师长笑震落梁上积灰，惊蛰刀劈断九条通风铁链。地脉寒气涌入熔炉的瞬间，整个工坊在蒸汽轰鸣中坍塌。玉蝉青光指引着逃生密道，那些未成型的鹰徽兵器，永远封存在了滚烫的岩浆里。
申时的吕梁洪泛起金红，林夏立在残破的望楼上轻拭玉蝉。蝉翼新添的划痕组成河图洛书图案，甲缝间的铁屑记载着更惊人的秘密："成化六年二月，司礼监以修堤为名，移龙江船厂匠户三百..."
运河下游忽然响起尖锐哨音，新任漕运总督的官船正在升帆。青年收刀入鞘，玉蝉清鸣应和着晚钟。五艘标着"治河物料"的漕船缓缓驶过废墟，吃水线下的精铁模具，在夕阳中映出妖异的血光。
暮色吞没河道时，林夏在古铜矿洞留下蝉形暗记。岩壁碎屑中半张残破的工部文书随风飘荡："...广运仓地窖改建完毕，丙辰年所炼闽中铁己全部..."
百里外的徐州城灯火通明，八辆罩着青布的囚车正驶向卫所。青年镖师的背影渐隐入黑暗，玉蝉在怀中泛着温热。运河尽头又起惊涛，二十艘新造的鹰船正在夜雾中升起东厂黑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