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游泳运动员的培养模式是举国体制。
即由各省、市政府成立省队、市队，选拔有天赋的运动员统一培养，在进行全国范围的赛事时，各省队派队员代表本省参赛。
而如果是世界级大赛，则会由国家总局从各省省队召集最强的运动员组成国家队，代表国家参赛。
一般来说，入选省队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专业运动员。
殷茵对于这些自然是知道的，所以对方能参加全锦赛，那么必然是代表省队参赛的。
老板娘也不避讳，耸了耸不太方便活动的左肩：
“它没废掉之前，是在江省省队呆过几年。”
听到回答，殷茵下意识看了眼陈易，他那时候应该也是在江省省队的。
两人却似乎并不认识。
不过也有可能那时候老板娘已经退役了，就算没退役，两人年龄差距也不小。
陈易进省队的时候才13岁，肯定是在二队或三队训练。
而老板娘已经是代表省队参加全锦赛的一线队员了。
陈易站在门口没进去，好像这几平米的店容下三个人都有些拥挤似的。
他漫不经心的问了句：
“你受伤退役之后队里没给安排工作？”
“那狗屁工作，成天干坐着，本来只是条手臂废了，坐了一年我感觉我全身都要废了。”
有外卖订单进来，老板娘麻利的用油刷在锅里刷上一层油，又把面粉液挨个倒进去。
她继续说：“人还得有点事儿干干才舒服，所以我就出来了，正好我年轻那会儿可爱吃这个，嗯——不过我现在闻着就想吐。”
“那手臂还能治好吗？”殷茵问。
“治不好了，怎么可能治得好，不过也不碍事，能自已穿衣服就成，就是干活不利索。队里的医生现在还让我每周回去复健，头两年我还信了他的邪，现在早就懒得去了。”
陈易没说话，依旧看着她。
她浑不在意地笑，可笑着笑着，声音变得有一丝艰涩。
“这手就这样了，好也好不到哪儿去，坏也坏不到哪儿去……就这样了，这辈子，就是啊……”
说到这里，她手上利索的动作突然慢下来，眼神也似乎一下丢掉了往日的神采。
“就是不能游泳了。”
她苦笑着抬起头，门外是华美人间，灯火绚烂，可那双眼眸却不知望进了哪里，颜色是灰暗的，空空荡荡。
头顶垂下来的白炽灯被风吹得微微晃动，她的身体像是凝固在那张一米多长的工作台前。
直到锅里滋滋的飘出一股糊味，她才惊觉叫了一声。
“坏了坏了！”
陈易看着那锅糊掉的丸子，嘴角动了动：
“看吧，我就说做丸子挺难的，别浪费。”
“切。”老板娘又恢复了那副拽到不行的模样，“你有这样的身体天赋，进不了省队真是白瞎了，这才叫浪费。”
陈易刚想回答，门外一个男人的声音却抢先他一步。
“老板娘，又在指点别人了啊，你说你这么有本事，省队怎么没让你回去当教练呢？”
阴阳怪气，让人听着极为不舒服。
陈易撇头看过去，一个穿着衬衫西裤的中年男人正走过来，龇着牙皮笑肉不笑的。
“小份13，大份20，先扫码。”
老板娘还是那套说辞，却在最后针对性的添了句：
“我这儿地方小，不买别挡着门。”
正站在门口的陈易：“……”
“买啊，当然买。”中年男人掏出手机扫码，“我想连你这店一起盘了。”
老板娘低头看着锅，听到这话皱起眉，露出一丝厌烦：
“店又不是我的，你想盘就找星光的管理方，关我什么事？”
男人说：“可是你的租约没到期，管理方说他们不好收回去。”
“哦，那我的租约……”她讥笑了一声，“关你什么事？”
老板娘熟练运用人生两大事：关你屁事和关我屁事。怼的中年男人一时哑口无言。
很快，后者被塞了一盒做好的章鱼丸子，悻悻走了。
老板娘在边上碎碎念什么烦人之类的话，殷茵有些好奇，陈易也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盯上这家店，这么小的店盘下来能干嘛？
“他是前面那家游泳俱乐部的经理。”
老板娘边解释，边指着同街的一个方向，陈易侧头看了一眼，隔着好几间空置的门面过去，是一家规模不小的游泳俱乐部。
这条街的店铺统一是两层楼的，一楼沿街的门面，有一半都被那家俱乐部盘下来打通连成一片了。
而二楼更是被全包。
“他现在想把这排一楼的门面也都租下来扩展业务，旁边那几家空着的，都被他劝走了。剩下的这两天也会搬走。偏偏我不愿意，他估摸着是嫌我这个门面在这儿碍眼吧。”
陈易想想倒也是，一整排的店铺打通，上下两层看起来是挺气派的。
可如果角落里挤了一家又小又破，上不了台面的小吃店。
一下子就拉低了整体的档次。
可店是人家租的，人也没那个义务顾着你。
没过几分钟，方才那个中年男人便去而复返，还带着一个戴眼镜，国字脸，看着很稳重男人。
后者的态度倒是与前者截然不同，上来便主动伸出手，自我介绍：
“张小姐你好，鄙人姓方，是泳悦游泳俱乐部的老板，我们也算多年邻居了，你家的丸子我买过好几次，味道绝对是一级棒。”
他端着笑套近乎，老板娘手放在抹布上擦了擦，象征性地握了下对方伸来的手。
“连我的名字都知道，有备而来了？”
“误会误会，我虽然是个商人，但也是游泳爱好者，您在省队发光发热的时候我就关注到了，这也算是您的粉丝了吧。”
老板娘冷笑了一下，这么多年才知道，原来同一条街上还有她的粉丝呢。
她态度依旧是不冷不热，“所以方老板，你是有什么事吗？”
姓方的男人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过来，讪笑着推了推眼镜：
“游泳这项运动的国民度现在是越来越高了，我虽然游泳水平不怎么样，但也是真的热爱这项运动，这一点我相信张小姐也是一样的，我们都希望这项运动能在国内发展的越来越好，对吧。”
老板娘没接话，他继续说：
“我也是大言不惭，想要把我们泳悦打造成钟山市第一的游泳俱乐部，但是按目前的规模已经到了极限了，所以……”
“张小姐您曾经也是游泳运动员，应该能理解我这份心情吧，能否请您忍痛割爱，当然我们会跟管理方洽谈好，给您安排别的位置的店面，并且补贴您剩余合同时长对应的租金差额。”
言语中大义凛然，实则却颇有道德绑架的味道。
“这样吧。”沉默了片刻，老板娘说，“我记得你们俱乐部下周末，有一场表演赛是吧？”
姓方的显然不是很清楚，看向经理。
后者说：“是有这回事，春季联赛结束之后，我们钟山市5家俱乐部，有一场由各家教练参赛的表演赛，4*100自由泳接力。”
老板娘点点头，嘴角的弧度有些挑衅：
“那我们不如就以这场比赛为赌注，让我看看你们有没有成为钟山市第一的实力。”
她瞥了眼陈易，又说：
“我也带4个人参加，如果你们赢了，我就按你说的搬走，如果我赢了，那就麻烦你别再来烦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