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东的雾霭还未散尽，林缚裹着褪色的灰布斗篷，靴底碾过碎砖的声响被阿铁的雷鸣战斧压得极轻。
白骨塔的轮廓在晨雾中逐渐清晰——那是座三十丈高的锥形建筑，外墙爬满铁锈与深绿苔藓，曾经的金属纹路被腐蚀得像老人裂开的皮肤。
“主上，东边有两队巡逻。”阿铁压低声音，机械义耳微微转动。
他的左手按在战斧柄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自昨夜训练场的投影事件后，这个曾以“战斗机器”著称的汉子，连呼吸都带着紧绷的颤音。
林缚眯起眼。
他能看见巡逻队腰间挂着的能量灯，冷蓝色的光在雾里晕成模糊的光斑。
系统在视网膜上弹出红色标记：“检测到千机城制式武器，威胁等级B - 。”他摸了摸怀里的玉佩，幽绿晶体贴着心口发烫，“绕西侧通风管道。”
阿铁点头，战斧在掌心转了半圈，金属摩擦声惊飞两只灰雀。
两人贴着残墙疾行，林缚的指尖擦过墙缝里的苔藓，潮湿的触感混着铁锈味窜进鼻腔——这与三天前暗市擂台的血腥气不同，更沉，更像某种蛰伏的活物在呼吸。
塔底的铁门卡在半开的位置，门缝里渗出的风裹着腐土味。
阿铁先一步侧身进去，战斧劈开蛛网，投影灯扫过地面：碎玻璃、锈蚀的芯片、半截刻着古武纹路的断刀。
系统突然震动，林缚耳边响起机械音：“湮灭源波动浓度3.2%，较玉佩提升457%。”他的后颈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说明红衣娘子的线索不是诱饵，而是通往核心的钥匙。
“主上。”阿铁的声音发闷。
他的投影灯照向墙角，那里蜷缩着个裹满破布的身影，白发沾着草屑，左脚踝上系着半截铁链，链扣嵌进皮肉里结了痂。
老乞丐缓缓抬头。
林缚的瞳孔骤缩。
那双本该浑浊的眼睛里，跳动着两簇紫芒，像被碾碎的星辰混进了墨汁。
更让他寒毛倒竖的是，系统突然发出蜂鸣，视网膜上的能量条疯狂跳动，竟与老乞丐的呼吸频率完全同步。
“你来了……命运的钥匙。”老乞丐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金属，每说一个字，地面就震一下。
墙壁上的锈迹开始剥落，露出底下暗金色的符文，那些纹路不是刻上去的，而是像血管般在墙内流动，“断臂的傻小子没说错，你的系统……能撕开这破封印。”
“断臂龙王？”林缚的手按在腰间的淬毒短刃上，表面却笑得温和，“老人家认识他？”
老乞丐突然笑了，破布下伸出的手青筋凸起，指甲缝里嵌着黑泥：“他不过是我养的一条狗。”话音未落，整座塔剧烈震颤，阿铁的战斧砸在地上溅出火星，他踉跄两步撞在墙上，金属义肢与符文接触的瞬间冒起青烟。
系统的警报声盖过了轰鸣声：“检测到湮灭源本体波动！警告！警告！”林缚感觉有根冰锥在太阳穴里钻，眼前闪过断臂龙王自毁前的画面——那枚能量核心被塞进义肢时，老乞丐的影子是不是就藏在他瞳孔里？
“现在信了？”老乞丐扶着墙站起，破布滑落，露出胸膛上的黑色纹路，那些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光线，“百年前他们把我封在这里，用古武符文锁魂，用科技阵列镇骨……”他抬起手，指尖划过墙面的符文，暗金色光芒突然熄灭，“可他们忘了，活人会老，会蠢，会把秘密说给想杀自己的人听。”
林缚的系统突然发烫，烫得他隔着斗篷都能感觉到灼痛。
视网膜上的界面疯狂刷新，原本灰色的“封印感知”图标突然亮起，一行血字浮现：“湮灭共鸣等级 + 1，解锁功能：可感知半径五米内所有封印节点。”
“轰——”
地面裂开一道缝隙，黑红色的雾气从缝里涌出来，露出下方一座青铜色的古老阵图。
阵眼处刻着八个大字：“天地为炉，湮灭为锋”，每个字都在渗出幽绿的光，正是玉佩上晶体的颜色。
老乞丐的脚步顿在裂缝前，紫芒大盛：“看见没？这才是千机城的罪孽。他们用我的血养封印，用流民的骨当燃料……”他转头看向林缚，嘴角咧到耳根，“而你，是能打开这炉子的钥匙。”
林缚盯着裂缝里的阵图，系统在疯狂解析那些纹路。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阵图下沉睡，正被老乞丐的话语唤醒。
阿铁的呼吸声在背后急促起来，义肢的齿轮发出过载的嗡鸣——但此刻林缚的注意力全在老乞丐的眼睛上，那里的紫芒不是普通的能量，而是……某种活着的意志。
“主上！”阿铁突然吼道，战斧劈向老乞丐的后颈。
老乞丐甚至没回头。
他抬手一抓，阿铁的战斧就像被无形的手捏住，金属扭曲成麻花。
阿铁踉跄着后退，义肢关节崩出火星：“这……这不是凡人能有的力量！”
林缚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
他能感觉到系统在渴求，就像饿了三天的人闻到肉香——老乞丐身上的湮灭能量，比之前吞噬过的所有武者加起来都要庞大。
但更让他在意的是老乞丐刚才的话：“命运的钥匙”。
谁定义的命运？
是系统，还是湮灭源本身？
老乞丐一步步逼近，黑色纹路爬上他的脖颈，连瞳孔里的紫芒都开始泛黑：“怕了？”他突然笑出声，“别怕，你会感谢我的……等你尝到真正的力量。”
裂缝里的雾气突然翻涌，阵图中央升起一道幽绿光柱。
林缚的系统界面再次刷新，“封印感知”功能弹出新提示：“检测到湮灭之眼共鸣点，距离……0米。”
他的心跳快得要撞碎肋骨。
老乞丐的手己经抬到半空，黑色能量在指尖凝聚成尖刺。
阿铁在后面喊着什么，声音像被泡在水里。
林缚盯着老乞丐的眼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跳动，像在期待，像在确认——确认他会不会逃，会不会反抗，会不会成为那把钥匙。
“原来这才是开始……”林缚轻声说，指尖摸向怀里的玉佩。
晶体在发烫，和系统的热度重叠成一片。
他能听见老乞丐的呼吸声，能看见阿铁义肢上迸出的火星，能感觉到裂缝里的能量在挠他的脚心。
而在所有这些之外，有个更清晰的念头在脑海里炸开：
他要吞噬这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