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城的暮色像被泼了层锈水,林缚刚跨过青石板城门,右耳就捕捉到茶摊木桌被拍响的脆响。
"新猎杀令头名五千晶核!"沙哑的嗓门混着茶汤的苦香撞进耳膜,他脚步微顿,余光瞥见茶客们凑向街角告示栏的后脑勺。
粗麻袖口下的手指轻轻蜷起——怀里那枚幽蓝碎片正随着心跳发烫,在他手背上烙出一片冷光。
"那画像看着面生。"有人嘀咕。
林缚顺着声音望去,褪色的告示被风掀起一角,"猎杀令"三个血字像滴未凝的血,下面自己的面容被拓得有些模糊,右耳后那颗小痣却清晰得刺眼。
画像背面新写的批注被风翻出来:"湮灭源共鸣者,活要见人,死要见核。"
他喉结动了动,指腹蹭过腰间的短刀鞘。
这把从流民手里抢来的破刀,刀身还留着前主人的血锈。
三天前在黑骨谷,他用这刀割开净化队队长的喉咙时,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吞噬淬体七重修为,当前凝元境三重。"现在想来,那道提示音或许早就惊动了某些人。
"铁穹王这是要赶尽杀绝。"林缚低笑一声,转身往城南巷口走。
灰鼠的情报屋藏在染坊后巷第三块青石板下,那家伙总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可林缚知道,当猎杀令贴出来时,最安全的地方也会变成绞肉机。
染坊飘来的靛蓝气味刚窜进鼻腔,他就听见石板下传来抓挠声。
灰鼠从暗格里钻出来时,鼠须上沾着草屑,见着林缚的瞬间,瞳孔缩成两粒黑芝麻。"我的爷!"他猛地捂住林缚的嘴,拽着人往暗格里拖,"城主府的巡城卫刚走,你怎么还敢来?"
暗格里霉味呛人,灰鼠的手指抖得像抽风的筛子,从怀里摸出块通讯石:"您看这!"石面浮起一行血字:"协助林缚者,同罪论处。"他喉结上下滚动,"铁穹王今早才发的令,我...我本来想连夜出城的,可又想着您可能需要情报..."
"他知道我活着回来。"林缚盯着通讯石上的血字,语气像淬了冰。
黑骨谷塌陷时,他特意让半块核心碎片埋在废墟里,按理说没人能确认他是否存活。
除非——
"火狼死了。"灰鼠突然压低声音,"巡城卫说在谷口找到他的半条胳膊,戴着城主府的玄铁令牌。"
林缚的瞳孔骤缩。
三天前在黑骨谷,火狼带着净化队堵他时,确实戴着那枚刻着"千机"的令牌。
当时他以为火狼是铁穹王派来清剿流民的爪牙,现在看来...
"走。"他拽起灰鼠的衣领,"带我去城外废弃哨站。"
废弃哨站的破墙爬满野藤,月光从缺口漏进来,照见地上那滩触目惊心的红。
濒死的猎人趴在碎砖上,后背插着三支淬毒的弩箭,血把粗布衣浸成深褐。
他听见脚步声,浑浊的眼珠突然亮起来,枯瘦的手抓住林缚的裤脚:"别信...火狼的话..."
"你是谁?"林缚半蹲下身,感知里那道执念像团烧红的炭。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检测到临终愿望,是否执行吞噬?"
猎人剧烈咳嗽,血沫溅在林缚手背上:"我是...火狼的暗卫...他说要借断脊之手杀你...结果自己...自己跳进了湮灭风暴..."他的手指死死抠住林缚掌心,"求你...让城主知道...他被火狼骗了..."
林缚闭了闭眼,指尖按在猎人眉心。
系统的蓝光裹住两人,记忆碎片如潮水涌来:火狼跪在铁穹王脚下,呈上黑骨谷核心碎片的图纸;铁穹王眯眼冷笑:"让他去清剿流民,若能带回碎片,许他百户之位。"然后是湮灭风暴席卷而来的画面,火狼惊慌后退,却被自己推下了断崖——不,是他自己踩空了碎石,掉进了能量漩涡。
"叮——人际关系吞噬完成,获得'情绪读取'临时技能(24小时)。"
猎人的手垂了下去,林缚站起身时,眼前浮起一层淡金色的薄雾。
他看向灰鼠,那家伙正背过身摸向腰间的通讯器,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在淡金薄雾里,灰鼠的情绪像团乱麻:恐惧占了七成,贪婪占了两成,还有一丝几乎要烧穿理智的狂喜。
"在给谁报信?"林缚的声音像块冰砸进暗河。
灰鼠的手猛地僵住,通讯器"啪嗒"掉在地上。
他转身时额头全是冷汗:"我...我这是怕您有危险,想通知您巡城卫的动向..."
"情绪读取"下,灰鼠眼底的慌乱无所遁形。
林缚一步跨过去,脚尖碾碎通讯器,碎石溅在灰鼠脚边:"想活命,就按我说的做。"他蹲下身,在灰鼠耳边低语,"去城主府传个话,就说林缚带着黑骨谷核心碎片,今夜子时在城墙上等铁穹王。"
"您疯了?"灰鼠的鼠须首抖。
林缚没理他,目光投向哨站外的阴影。
那里有团浅灰色的影子正缓缓移动,尾尖扫过野藤时,叶片上的露水簌簌落下——是风狸。
半人半兽的变异种从阴影里走出来,骨刃在月光下泛着青黑:"你打算怎么做?"
林缚摸了摸怀里的碎片,幽蓝光芒透过布料渗出来,在他脸上投下一片冷冽的光:"让铁穹王知道,他以为的猎物,其实是拿他当猎物的猎人。"
千机城的钟楼上,更夫敲响了亥时的梆子。
林缚望着城主府方向翻涌的灯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今夜子时,城墙上的风应该会很凉——凉到足够让某些人看清,谁才是真正握着猎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