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地走下高台的。
耳边充斥着各种各样刺耳的声音——嘲笑、议论、怜悯，甚至还有几声毫不掩饰的“废物”！
那些目光，像是一根根淬了毒的钢针，密密麻麻地扎在他身上，让他每走一步都感觉如芒在背，如坐针毡。
他想逃，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想让这个世界彻底将他遗忘。
但不行。
他得回家。
他得去面对姑姑、姑父还有乐乐那期盼的眼神。
虽然，他己经可以预料到，当他们知道结果后，那份期盼会变成怎样刺眼的失望。
广场外围，姑姑李秀梅他们翘首以盼的身影，在拥挤的人潮中显得格外清晰。
看到林凡出来，李秀梅脸上立刻绽放出菊花般的笑容，激动地挥着手：“小凡！小凡！这边！怎么样？测出来是什么灵根？品级高不高？”
王大柱也难得地露出了紧张的神色，黝黑的脸膛上渗着汗珠。王乐乐更是兴奋地蹦蹦跳跳，小脸蛋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
林凡的脚步，在这一刻，沉重得像是灌了铅。
他每往前挪动一小步，都感觉像是在走向断头台。
终于，他走到了家人面前。
看着姑姑那张布满细纹却依旧充满希冀的脸，看着姑父那双饱经风霜却依旧带着一丝紧张的眼，看着乐乐那双清澈纯真、闪烁着崇拜光芒的大眼睛……
林凡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干涩得厉害，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只能低下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等待着宣判。
“小凡，你……你这是怎么了？”李秀梅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她察觉到了林凡的异样，心里咯噔一下，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王大柱也皱起了眉头，脸上的紧张变成了凝重。
王乐乐停止了蹦跳，疑惑地看着自家老哥。
林凡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姑姑，姑父，乐乐……我……”
他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把那几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我……是驳杂五行灵根……凡品……下下等。”
空气，在这一瞬间，仿佛凝固了。
风声，人声，车声……所有的一切声音，都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秀梅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惨白一片。她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幸好被旁边的王大柱一把扶住。
王大柱的脸色也变得铁青，那双常年搬运重物、布满老茧的大手，此刻紧紧地攥着，骨节因为用力而根根凸起，青筋暴跳。
王乐乐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里，也迅速蒙上了一层水雾，她扁着小嘴，难以置信地看着林凡，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垂头丧气的“废物”哥哥。
“凡……凡品……下下等？”李秀梅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像是秋风中最后一片枯叶，“这……这怎么可能呢？小凡你……你是不是听错了？还是那仪器坏了？”
林凡苦涩地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地底下传来：“姑姑，没……没弄错。就是……就是这个结果。”
“老天爷啊！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们家小凡啊！”李秀梅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那哭声，充满了绝望和不甘，听得人心都碎了。
王大柱沉默着，一言不发，只是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烁着压抑的怒火和深深的无力感。他狠狠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墙皮簌簌地往下掉。
王乐乐“哇”的一声也哭了出来，抱着李秀梅的大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呜呜呜……我哥……我哥不是废物……我哥才不是废物……”
周围那些还没散去的街坊邻居，此刻也围了过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哎哟，这不是老林家的那个小子吗？听说他去测灵根了，怎么样啊？”
“还能怎么样？瞧这阵仗，肯定没戏呗！”
“我早就说了，这小子平时看着就蔫不拉几的，能测出什么好灵根来？能有个凡品就不错了！”
“啧啧啧，凡品下下等，驳杂五行？那不就是说，连当个灵植夫的资格都没有？这辈子算是彻底完了！”
“可惜了啊，老林家当年也算是出过修士的，怎么到了他这一代，就这么不争气呢？”
那些议论声，像是一把把淬了毒的匕首，毫不留情地扎进林凡一家人的心里。
李秀梅哭得更伤心了。王大柱的脸色也越发难看，他猛地抬起头，冲着那些嚼舌根的邻居怒吼道：“都给老子闭嘴！看什么看！滚！”
那些邻居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讪讪地缩了缩脖子，但嘴里还是不干不净地嘟囔着什么“自己没本事还怪别人说”之类的话，慢慢散开了。
林凡低着头，一言不发，任凭那些恶毒的言语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感觉自己就像个小丑，一个天大的笑话，被赤裸裸地剥光了衣服，扔在众目睽睽之下，任人嘲笑和践踏。
曾几何时，他也幻想过自己能像苏沐月那样，检测出惊天动地的灵根，然后在一片欢呼和羡慕的目光中，意气风发地走下高台。
可现实，却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得他眼冒金星，晕头转向。
这世道，真特么的操蛋！
……
回家的路，比来时更加漫长，也更加沉重。
一家人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李秀梅的哭声渐渐止住了，但眼眶依旧红肿得像核桃。王大柱则像一头受伤的困兽，沉默地走在前面，宽厚的背影显得有些佝偻。王乐乐也蔫蔫地跟在后面，时不时偷偷地瞥一眼林凡，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一丝丝……失望。
林凡知道，姑姑一家的失望，并非针对他个人，而是针对这该死的命运，针对这残酷的现实。
他们也希望他能出人头地，能光宗耀祖，能摆脱这贫困潦倒的生活。
可现在，一切都成了泡影。
回到家，李秀梅默默地走进厨房，开始收拾碗筷。王大柱则一屁股坐在客厅的旧沙发上，掏出一包劣质的“灵烟”，点上一根，猛吸了一口，然后重重地吐出，烟雾缭绕中，他的脸庞显得更加愁苦。
王乐乐则躲进了自己的小房间，大概是怕再看到林凡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会忍不住又哭出来。
林凡站在客厅中央，看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家，突然感觉一阵前所未有的孤独。
仿佛整个世界，都抛弃了他。
“小凡，”王大柱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你也别太往心里去。这灵根……也是天注定的，强求不来。大不了……大不了以后就跟我学门手艺，踏踏实实过日子，也能……也能活下去。”
活下去。
是啊，只是活下去而己。
像蝼蚁一样，卑微地活下去。
这真的是他想要的生活吗？
不！
林凡的拳头，再次握紧。
他不甘心！
他绝不甘心就这样认命！
凭什么苏沐月就能是天之骄女，众星捧月？凭什么周宇那样的货色也能拥有优品灵根，前途光明？而他林凡，就只能是凡品下下等，注定一辈子被人踩在脚下？
这不公平！
这贼老天，太特么不公平了！
“姑父，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林凡低声说道。
王大柱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去吧，好好想想。路……总会有的。”
路总会有的？
林凡苦笑。
在这个实力至上的世界，没有灵根，没有实力，还能有什么路？
死路一条罢了！
他默默地走进自己的小房间，关上了门。
房间里，依旧是那张单人床，那张旧书桌，那个掉漆的衣柜。
一切都没有变。
变的，只是他的心境。
从云端，跌落到了无尽的深渊。
他瘫坐在床上，目光呆滞地望着天花板，脑子里一片混乱。
嘲笑声，议论声，张扒皮那张可恶的嘴脸，苏沐月那高高在上的清冷身影，父母临死前那不甘的眼神……一幕幕，如同走马灯般在他眼前闪过。
屈辱，愤怒，不甘，绝望……种种负面情绪，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脏。
就在他快要被这股压抑到窒息的情绪逼疯的时候——
“嗡……”
胸口的那块玉佩，突然再次发出一阵轻微的震动，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精纯、都要磅礴的暖流，猛地涌入他的西肢百骸！
紧接着，一个古老而又沧桑的声音，仿佛跨越了万古时空，首接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哼！区区凡品灵根检测，也敢妄断吾之后人？一群有眼无珠的蠢货！”
“小子，莫要气馁！汝之血脉，岂是这等凡俗仪器所能窥探？”
“记住，天道不公，便逆了这天！命运弄人，便碎了这命！”
“吾之传承，当由汝来继承！”
“从今日起，汝名——噬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