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前的黑板总是湿漉漉的。林月虹盯着值日表上自己的名字，指尖无意识地着耳垂上的纽扣耳钉。今天轮到她负责早自习前的黑板清洁，而杨宇缚的名字出现在午休值日栏——这是严冬梅精心设计的隔离方案。
"用这个。"严冬梅递来一块崭新的黑板擦，绒布表面硬得像砂纸。她玻璃板下的班级合影今天反常地扣在桌面上，露出背面发黄的胶痕。"擦到没有粉笔灰飘起来为止。"
第一缕阳光斜射进教室时，林月虹才明白这是个陷阱。陈年粉笔灰像毒雾般从黑板表面腾起，在金色光束中形成诡异的悬浮带。她感觉有细小的颗粒钻进鼻腔，在喉管里刮擦出铁锈味。耳钉突然被扯了一下——苏晓霓假装路过，将七色线头系在了她的耳钉挂钩上。
"呼吸节奏放慢。"苏晓霓用唇语说道，手指在胸前比划出彩虹弧线。她今天在校服内衬缝了橙色丝线，按照彩虹骑士团新密码代表"危险警报"。
粉笔灰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斑。林月虹突然发现黑板右下角有组奇怪的灰迹，三种颜色的粉末排列成温度计刻度。当她用湿抹布擦过那个位置时，藏在板槽里的半截蓝色粉笔滚了出来，截面被人为磨成了三棱镜形状。
生物实验室的显微镜载物台上，杨宇缚正在观察粉笔灰样本。窗外操场传来体育老师武烈的哨声，他要求男女生活动区域必须间隔七米，像在划分战场前线。
"有意思。"齐光谱老师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彩虹菌培养皿，"碳酸钙晶体在湿度40%时会形成双折射现象。"
杨宇缚的眼镜片上倒映着显微镜里的奇观——普通粉笔灰在偏振光下呈现出彩虹色条纹。他悄悄将一张胶片塞进记录本，那是昨晚用父亲的气象观测仪拍到的：钟春阳办公室的彩虹光斑，实际是窗外老槐树枝条折射形成的。
实验室门突然被推开。陆星霜的眼镜腿缠着靛蓝色胶带，手里捧着被没收的《虹缚》合订本。书的扉页上粘着粉笔灰画成的微型温度计，旁边是林月虹的字迹："灰烬比誓言更持久"。
"严老师要求分析这个。"陆星霜故意大声说，同时用脚尖碰了碰杨宇缚的球鞋。他球鞋侧面的条纹被人为涂成彩虹色，在特定角度会反射出摩斯密码的光点。
当杨宇缚翻开合订本时，一撮彩色粉笔灰从书页间飘落。它们在通风口的气流中旋转上升，最终在天花板上形成转瞬即逝的虹色光晕。
午休时的食堂弥漫着番茄酱的酸味。林月虹用勺子搅动汤汁，油膜在碗沿形成一圈彩虹。对面座位空着——杨宇缚被罚去清理生物实验室的彩虹菌培养箱，那是今早晨读时方纪委举报的。
"看。"苏晓霓突然踢了她一脚。食堂阿姨正在往严冬梅的保温杯里倒开水，蒸汽在杯口形成一小片云雾。当阳光穿过这片水雾时，在教导主任的秃顶上投下一道微型彩虹。
女生们低头憋笑，林月虹却注意到阿姨围裙口袋里露出的东西——半截粉笔，被削成三棱镜的形状。她突然明白那些神秘出现在各处的彩虹光斑从何而来。
"音乐课改自习了。"苏晓霓蘸着汤汁在桌上画了个音符，"白老师坚持教《彩虹》合唱曲，被钟主任当场撕了乐谱。"
餐盘突然被阴影笼罩。严冬梅站在她们桌前，指尖沾着粉笔灰。她将一张照片按在油腻的桌面上：二十年前的毕业照，有个女生胸口别着和林月虹一模一样的纽扣耳钉。
"下午大扫除，"班主任的声音像碎冰相互摩擦，"你负责擦走廊的荣誉窗。"
照片被抽走时，林月虹看到严冬梅无名指上的戒痕——那里本该有枚戒指，戒面是彩虹色的光学玻璃。
荣誉窗的玻璃映出林月虹变形的倒影。她跪在窗台上擦拭历年竞赛获奖照片，发现1990年的相框里有个空白处——原本贴照片的位置留下泛黄的胶痕，形状像枚纽扣。
粉笔灰从窗缝不断渗进来。林月虹感觉有东西轻触后颈，转头看见杨宇缚在楼下操场做值日。他手中的大扫帚扬起灰尘，在阳光下形成一道道金色雾帘。当他第三次扫过同一块区域时，林月虹终于注意到规律——扬尘的节奏对应着摩斯密码。
"下、午、西、点。"她默念着密码，同时用指甲在窗玻璃的雾气上画了个温度计。回应她的是远处突然闪过的虹色反光——陆星霜在实验楼顶调整了某块玻璃的角度。
"很怀念是吧？"严冬梅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她手里拿着相册，翻到被撕去一页的毕业留念。"当年她也喜欢在这里画东西。"班主任的指甲刮擦着玻璃，那里有行用钻石戒指刻的小字：当彩虹被禁止，我们便成为光。
林月虹的耳钉突然发热。她看着严冬梅走远的背影，发现班主任的黑色西装裙上沾满了彩色粉笔灰，像条褪色的彩虹。
放学后的教室空无一人。林月虹站在讲台上，看着夕阳将她的影子拉长到后排座位。粉笔槽里躺着那截三棱镜形状的蓝粉笔，她鬼使神神地拿起来，在黑板上画了道彩虹。
"折射率1.34。"杨宇缚的声音从后门传来。他手里拿着永远画不首的温度计，眼镜片上沾满粉笔灰。"是水蒸气的折射率。"
林月虹看着他走到窗前。夕阳将杨宇缚的睫毛染成金色，粉笔灰在他周围形成光晕。他突然将温度计按在窗玻璃上，虹色光斑立刻投射到对面教学楼的墙面上，组成一个巨大的纽扣图案。
"灰烬密码。"杨宇缚指向空中飘浮的粉尘，"不同颜色的粉笔灰在特定湿度下..."
他的话被破门声打断。方纪委带着值周生冲进来时，林月虹迅速用板擦抹掉了彩虹。粉笔灰像雪崩般倾泻而下，落在他们相触的指尖上。
"早恋观察名单新增第17条。"方纪委得意洋洋地宣布，"禁止利用光学现象传递..."
他的话没能说完。一阵风突然吹开窗户，满室粉笔灰腾空而起，在夕阳中形成壮观的彩虹漩涡。在那转瞬即逝的虹色光芒里，林月虹看见杨宇缚的嘴唇动了动。
没有声音，但她看得懂那个口型："纽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