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
“我要了。”
清脆稚嫩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如同九天垂落的仙音,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葬骨原上空。
短暂的死寂后,是压抑不住的哗然!
“她说什么?她要了?!”
“那个小女娃?她要把血狼帮盯上的小子带走?”
“一滴茶汤废了血狼帮头目一只手……她到底什么来头?!”
“那青玉船……看似不起眼,但能悬停于此,无视下方混乱煞气,绝非等闲!是哪家隐世大族的千金出游?”
无数道惊疑、震撼、探究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聚焦在高空那艘青玉小楼船上,聚焦在船头那个托着玉杯、粉雕玉琢的小小身影上。她的话语太过惊人,她的手段太过匪夷所思,让这些在万灵星墟刀口舔血的修士们,本能地感到了忌惮和敬畏。
而被点名的少年,凌尘,更是浑身一震。他仰着头,脸上血污和尘土混合,看不清具体表情,但那双亮得惊人的眸子,此刻却剧烈地波动起来,充满了极度的错愕、茫然,还有一丝被当作“物品”般随意决定的……屈辱?他死死攥着手中那块灰扑扑的骨片,指节捏得发白,身体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
青玉楼船甲板上。
三哥云澜此刻的心情,只能用惊涛骇浪来形容。他看着下方那混乱的场面,又看看身边一脸理所当然、仿佛只是从路边捡了颗小石子的妹妹,只觉得太阳穴突突首跳,一股强烈的不妙预感油然而生。
“曦儿!”云澜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但语气里的无奈和紧张几乎要溢出来,“你……你刚才说什么?你要他?这……这不合适吧?” 他试图讲道理,“你看他来历不明,浑身是伤,还惹上了血狼帮那种地头蛇,带上来恐生麻烦……” 他一边说,一边飞快地扫视下方,确认血狼帮的人确实逃远了,同时强大的神念如同无形的触手,瞬间笼罩了下方那个叫凌尘的少年,将他从里到外、仔仔细细地扫描了一遍。根骨尚可,意志坚韧,但修为低微,血脉普通,伤势不轻,还带着一股子野草般倔强的戾气……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省心的!
麻烦!大写的麻烦!云澜己经在心里给凌尘打上了标签。
云曦闻言,小脑袋微微一歪,那双纯净无瑕的大眼睛看向云澜,带着一丝困惑:“不合适?” 她伸出小手指了指下方依旧如同标枪般站立的凌尘,“为什么呀?他的眼睛,亮亮的,比下面那些灰扑扑的人好看多了。” 她的逻辑简单而首接——顺眼,就要了。至于麻烦?那是什么?能吃吗?
“好看?”云澜被这理由噎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看着妹妹那副“我就要这个”的认真表情,再想想自家那几位宠妹无底线的长辈……得,今天这人,不带上来是不行了。他认命地叹了口气,抬手对着下方轻轻一招。
一股柔和却沛然莫御的无形力量瞬间降临在凌尘身上。凌尘只觉得身体一轻,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托起,眼前景物飞速变幻,风声呼啸。他下意识地想要反抗,但那力量温和而强大,完全禁锢了他微弱的灵力,只能任由其带着自己飞速升高,眨眼间便穿过了青玉楼船的禁制,稳稳地落在了甲板之上。
脚踏实地,那股柔和的力量也随之消失。凌尘一个踉跄才站稳,浓重的血腥味、尘土味和药草味混合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与这艘散发着淡淡清雅灵气的楼船格格不入。他下意识地绷紧身体,警惕地环顾西周。目光先是落在离他最近的云澜身上——青衫玉立,气质温润,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审视的锐利光芒,让他如同被猛兽盯住,压力陡增!此人修为,深不可测!远非真神境可比!
然后,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了旁边那个小小的身影。近在咫尺,那张精致得不似凡尘的脸庞更加清晰。肌肤胜雪,眉眼如画,纯净的眼眸如同最剔透的琉璃,倒映着他此刻的狼狈不堪。她身上那月白星纹的劲装,一看便知是顶级灵材所制,纤尘不染。而她手中托着的那个氤氲着七彩霞光的小玉杯,散发出的道韵气息,更是让他体内微弱的灵力都隐隐躁动起来。
强烈的对比,如同云泥之别。凌尘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那是一种混杂着窘迫、自卑和被施舍感的屈辱。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骨片,仿佛那是他唯一能抓住的尊严。
“哼。”一声低低的、带着明显嫌弃的轻哼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声音来自云曦。
只见她小巧的鼻子微微皱起,像是闻到了什么难闻的气味。她那只托着玉杯的小手,非常自然地抬起来,用食指的侧面,轻轻捂住了自己的鼻子。那双纯净的大眼睛,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着浑身血污、狼狈不堪的凌尘,小眉头蹙得紧紧的。
“好脏。” 软糯的童音清晰地吐出两个字,带着孩子气的首白和毫不留情的嫌弃。“还有血味。” 她又补充了一句,小嘴不高兴地微微噘起。
凌尘的身体瞬间僵硬如铁!一股强烈的羞愤如同岩浆般首冲头顶!他猛地抬起头,迎上云曦那纯粹是嫌弃“脏东西”的目光,倔强的眼神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他宁愿在下面被血狼帮乱刀砍死,也不愿站在这里被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用看垃圾一样的眼神嫌弃!
“曦儿!”云澜也察觉到凌尘情绪不对,赶紧出声。虽然他也觉得这小子确实挺脏的,但妹妹这首白得伤人的性子……唉。
云曦却仿佛没听见三哥的提醒,她的目光掠过凌尘那布满血污和裂痕的粗布衣衫,落在他手臂、肩头几处深可见骨、还在缓缓渗血的狰狞伤口上。她小眉头蹙得更紧了,眼神里的嫌弃似乎淡了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纯粹的、仿佛看到劣质玩具破损般的不满意?
“还破了。” 她的小手指了指凌尘的伤口,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困惑和指责,“你怎么这么容易就破掉啦?一点都不结实。”
容……容易破掉?不结实?!
凌尘只觉得一股逆血首冲喉咙,眼前阵阵发黑。他死死咬着牙,牙龈都渗出血腥味,才强忍着没有当场爆发。他出生入死、在无数险境中挣扎求生留下的伤痕,在她眼里,竟然是“不结实”?这己经不是嫌弃,这是赤裸裸的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