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夕阳把“梦幻渔场”的窗户染成金色，林宇坐在空荡荡的厅里，看着自己的影子被拉长又缩短。三天前这里还挤满了人，现在只剩下他和肥佬陈，以及角落里积灰的“黄金风暴”。
“小林，喝口水吧，”肥佬陈递来半瓶矿泉水，金链子上挂着灰尘，“都三天了，别跟自己过不去。”
林宇没接水，只是盯着夕阳照不到的角落。那里曾是他的“老位置”，“海王之星”的残骸还没清理，玻璃碎片里映着他青灰色的脸。他想起第一次在这里赢钱时的兴奋，想起“技术流”留下的笔记本，想起阿杰失望的眼神，现在都像这夕阳一样，即将沉入黑暗。
“肥佬陈，”他突然开口，声音沙哑，“你说，人为什么要赌？”
肥佬陈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还能为什么？想赢钱呗。”他坐在林宇旁边，金链子碰到椅子发出声响，“哥年轻时候也赌，赌输了老婆，赌跑了孩子，现在不也好好的？”
林宇看着他后槽牙的烟渍，突然觉得无比讽刺。他赌输了父亲的医药费，赌丢了阿杰的友情，赌光了自己的人生，而庄家却活得“好好的”。
“我爸……走了。”他低声说，夕阳的光刺得他眼睛疼，“就因为我没及时交手术费。”
肥佬陈的笑容僵住了，金链子晃了晃：“小林，这……”
“别说了，”林宇站起身，椅子腿刮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我以后不会来了。”
肥佬陈没送他，只是在他身后喊了句：“小林，想通了随时来，哥这儿永远有你的位置。”
林宇走出街机厅，夕阳正落在巷口的电线上，像一串即将熄灭的灯泡。他想起第一次走进这里时，夕阳也这么红，十块钱硬币在兜里叮当作响。现在，口袋里只有几张逾期通知和一张父亲的病历单。
路过阿杰家时，他看见窗户亮着灯，阿杰的影子映在窗帘上，正在给谁包扎伤口——大概是他新交的女朋友。林宇想起自己借阿杰的钱，想起那句“再也不做朋友”，转身走进了旁边的网吧。
网赌APP的登录页面还亮着，“操盘手”的头像在闪烁：“林先生，您的补偿款己到账，是否继续投资？”
林宇看着屏幕，又看了看街机厅方向。夕阳彻底落下，巷口的路灯亮了，“梦幻渔场”的霓虹灯缺了个笔画，在暮色里忽明忽暗，像他即将熄灭的人生。
他想起街机厅黄昏时空荡的座椅，想起夕阳照在玻璃碎片上的光，突然关掉了网赌APP。口袋里的病历单被汗水浸湿，父亲的名字模糊成一片。
“不赌了。”他对自己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但他不知道，当他转身离开街机厅的黄昏，网络世界的黑夜才刚刚开始，那些闪烁的屏幕，那些“补偿款”的数字，正在不远处等着他，像街机厅里空荡的座椅，看似无人，却早己为他预留了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