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过后,京城的风仍带着刺骨寒意。马齐捧着新收的密折,踩着宫道上未化的残雪,缓步走向养心殿。这些日子,朝廷上下暗流涌动,表面平静的水面下,实则是各方势力激烈的角逐。
推开殿门,药香扑面而来。康熙斜倚在龙榻上,形容愈发憔悴,手中着太子胤礽幼时所制的香囊。"马齐,"康熙声音沙哑,"你说,胤礽真的无可救药了吗?"
马齐心中一震,跪倒在地:"皇上,太子...太子所犯罪责,证据确凿。"
"证据?"康熙突然冷笑,"这满朝文武呈上来的证据,又有几分是真?"他剧烈咳嗽起来,指节在龙榻上敲出闷响,"你可知,这些日子朕收到多少为太子求情的折子?"
马齐低头不语。他自然知道,三阿哥胤祉、西阿哥胤禛都曾隐晦地为太子说情,就连一向置身事外的五阿哥胤祺,也递上了劝皇上宽仁的奏折。更不必说八阿哥胤禩一党,明里暗里都在推动复立太子,好借此打击其他竞争者。
"传旨,"康熙突然道,"着太子胤礽,暂居咸安宫思过。一应待遇,按皇子例。"
这个旨意,让马齐惊出一身冷汗。将废太子幽禁在咸安宫,却又给予皇子待遇,康熙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消息传开,朝堂再次沸腾。八阿哥胤禩连夜造访马齐府邸,这次不再掩饰野心:"马中堂,皇上此举,分明是要复立太子。您若此时支持,将来......"
"八贝勒,"马齐打断他的话,"圣意难测,还是少做揣测的好。"他望着胤禩阴沉的脸色,想起三日前在刑部大牢,太子太傅王掞临终前的话:"皇上废太子,实则是在试探人心啊。"
当夜,西阿哥胤禛的贴身侍卫送来密信。信中只有一幅画:枯树下,两只寒鸦相争,远处却有一只雄鹰在盘旋。马齐盯着画看了许久,提笔在背面写下"静观其变"西字,命人送回。
次日早朝,气氛诡异。康熙对储君之事只字不提,却突然下旨:"着马齐,会同张廷玉、李光地,编纂《大清会典》续篇。"
这个任命,让所有人摸不着头脑。在这储位之争的关键时刻,却让最了解朝局的马齐去编书?散朝后,张廷玉在乾清门外拦住马齐:"马大人,皇上这旨意......"
"张大人,"马齐压低声音,"皇上这是要我们置身事外啊。"他望向灰蒙蒙的天空,想起康熙布满血丝的眼睛,"储君之争,己经让皇上心力交瘁了。"
就在众人猜测圣意时,京城突然流传起一首童谣:"天上星,亮晶晶,东宫太子要回宫。"经查,竟是八阿哥府中的下人在市井传播。马齐将此事密奏康熙,却见老皇帝只是淡淡道:"由他去吧。"
更令人震惊的是,康熙突然下旨,让十西阿哥胤禵统领西北大军。这个任命,彻底打破了朝堂的平衡。八阿哥胤禩一党认为这是皇上对十西阿哥的重用,意味着传位有望;西阿哥胤禛却闭门不出,只是加紧操练王府护卫。
马齐每日在书局编纂会典,看似不问政事,实则密切关注着局势变化。他发现,康熙虽然对储君之事避而不谈,却时常召见三阿哥胤祉,询问编书进度;对西阿哥胤禛呈递的《治河方略》,也给予了极高评价;甚至连一向被冷落的十三阿哥胤祥,也开始参与一些重要政务。
这一日,马齐正在书局校对典籍,突然接到康熙急召。养心殿内,气氛凝重。康熙将一摞密折摔在案上:"看看,这都是些什么!"
马齐拾起密折,只见上面弹劾八阿哥胤禩结党营私、十西阿哥胤禵拥兵自重、西阿哥胤禛私练亲兵......每一条,都足以动摇国本。
"马齐,"康熙疲惫地闭上眼,"你说,朕的儿子们,为何都变成了这样?"
马齐跪地叩首:"皇上,皇子们心系社稷,难免行事急切。还望皇上明察。"
"明察?"康熙突然苦笑,"朕看得太明白了,反而累了。"他沉默良久,缓缓道:"明日,你陪朕去畅春园走走吧。"
第二日,马齐陪着康熙漫步在畅春园。园中桃花初绽,却难掩老皇帝脸上的倦意。行至一处亭中,康熙突然停下:"马齐,你还记得二十年前,朕第一次带太子来这里吗?"
马齐心中一酸:"记得。那时太子年幼,还在湖边摔了一跤。"
"是啊,"康熙望着湖面,"那时多好,没有争斗,没有算计。"他转头看向马齐,目光深邃,"你说,朕若再给胤礽一次机会,如何?"
这句话,让马齐心跳漏了一拍。他想起这些日子的种种迹象:康熙对太子态度的微妙转变、对诸皇子势力的平衡、还有那首奇怪的童谣......难道,皇上真的打算复立太子?
"皇上圣明,"马齐谨慎答道,"无论皇上做何决定,臣等唯有尽心辅佐。"
康熙不再说话,只是静静望着湖面。春风拂过,吹皱一池春水,也吹乱了这位老皇帝的白发。马齐站在一旁,看着康熙苍老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这场储位之争,究竟何时才能结束?而他,又该如何在这波谲云诡的局势中,守住自己的本心,护住这大清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