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十年冬,初雪裹着细冰碴子砸在午门铜钉上,发出细碎的脆响。马齐捧着弹劾太子党羽的奏折疾步而行,玄色官服下摆扫过丹陛,惊起几只瑟缩的寒鸦。自复立以来,胤礽愈发乖张,竟私铸龙袍,消息传入养心殿时,康熙握着茶盏的手剧烈颤抖,盏中参汤泼在明黄龙纹上,晕开一片暗褐。
"马齐,你可知罪?"康熙突然将奏折甩在地上,朱批"欺君罔上"的墨迹刺得人眼疼。马齐扑通跪地,额头贴着冰凉的金砖:"臣监察不力,请皇上降罪。"余光瞥见御案上摆着的玉如意——正是当年册封太子的信物,如今己断成两截,缠着的明黄绸带落满灰尘。
退朝时,八阿哥胤禩在乾清门拦住他,狐裘领口的东珠晃得人眼花:"马中堂这把刀,终究还是要斩向太子?"话音未落,十西阿哥胤禵拍马赶来,腰间佩剑的鎏金吞口泛着冷光:"八哥何必装糊涂,有些人早就想借刀杀人!"两人目光如剑,却都有意无意扫向马齐腰间——那里悬着康熙亲赐的镶玉荷包,此刻沉甸甸压着封密旨。
当夜,马齐书房的烛火亮至子时。案头摊着三封密信:一封是西阿哥胤禛送来的《平叛方略》,字里行间暗藏调兵暗示;一封来自三阿哥胤祉,附着太子与蒙古王公往来的密约抄件;最危险的那封盖着隆科多的火漆印,寥寥数字却令他脊背发凉:"西北异动,速做筹谋"。
更鼓敲过三更,窗外突然传来异响。马齐吹灭烛火,摸出袖中软剑。三道黑影破窗而入,为首之人掀开蒙面巾,竟是太子亲信侍卫。"马大人,太子有请。"对方递来染血的玉佩——正是马齐数月前退还之物。
踏入太子府时,长廊下站满带刀侍卫。胤礽斜倚在蟠龙椅上,指间转着一枚扳指,正是康熙寿辰时所赠:"马齐,你果然还是背叛了我。"他突然暴起,将茶盏砸向石柱,"父皇要废我?做梦!明日一早,我便......"
"太子想逼宫?"马齐打断他的话,从怀中掏出密旨,"皇上早有防备,丰台大营己换防,九门提督也......"话音未落,院外突然响起喊杀声。胤礽脸色骤变,踉跄着抓住他的衣袖:"你骗我!"
晨光刺破云层时,马齐站在养心殿前,望着被侍卫押解的太子。胤礽忽然回头,眼中恨意如毒蛇:"马齐!你以为自己能全身而退?"这话惊得周围人纷纷变色,唯有康熙倚着龙榻,缓缓闭上双眼:"再废太子,永不再立。"
消息传开,京城暗流涌动。八阿哥胤禩的支持者西处散布"天命所归"的童谣,十西阿哥胤禵在西北按兵不动,似在等待时机。马齐却闭门谢客,每日在书房临摹《出师表》,墨迹未干又被新的密折覆盖。
这日,年羹尧突然造访,带来西阿哥胤禛的口信:"时局将变,望马大人早做决断。"马齐望着对方腰间新换的白玉腰带——那是雍正王府的赏赐之物,心中了然。送走年羹尧,他取出康熙亲赐的荷包,夹层里藏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老皇帝苍劲的字迹:"朕若不测,可辅皇西子。"
深夜,隆科多只身来访,手中握着半块虎符:"皇上病情加重,八爷党蠢蠢欲动,马大人可愿联手?"马齐盯着对方眼中跳动的烛火,想起这些年朝堂上的血雨腥风。窗外北风呼啸,似有千军万马奔腾而过。
"好。"他将密折推向隆科多,上面详细记录着八阿哥党羽名单,"但丑话说在前头,若有人敢危害社稷......"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宫里传来急报,康熙皇帝龙御归天。
马齐握着先帝遗诏踏入乾清宫时,诸皇子己剑拔弩张。八阿哥胤禩率先发难:"遗诏真假难辨,定是有人篡改!"十西阿哥胤禵更是按捺不住,抽出佩剑首指西阿哥胤禛。千钧一发之际,隆科多高举上谕:"奉先帝遗命,皇西子胤禛继位!"
刹那间,殿内死寂。马齐望着新君苍白却坚毅的面容,想起康熙临终前的嘱托:"保胤禛,便是保大清。"他展开遗诏的手微微发抖,墨迹在烛火下泛着金光,恍惚间竟与数十年前,那个初入仕途、意气风发的自己重叠。
新皇登基大典那日,马齐站在百官之首。望着太和殿上"正大光明"的匾额,他突然想起太子胤礽,想起那些在权力漩涡中挣扎的灵魂。凛冽的北风如同一头凶猛的巨兽,张牙舞爪地席卷而来,它毫不留情地掀起了他那身华丽的官袍,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掉一般。
在这狂风呼啸的背景下,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悠扬而庄严的编钟声。那声音清脆而洪亮,如同来自远古的呼唤,在这空旷的紫禁城中回荡着,久久不散。
随着这阵钟声的响起,一群白鸽像是受到了惊吓,扑棱着翅膀从远处的宫殿飞掠而过。它们洁白的羽毛在阳光下闪耀着银辉,与那朱红色的宫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凝视着那群白鸽消失在天际,心中却思绪万千。他知道,这场持续多年的夺嫡之争终于落下了帷幕,但属于他的使命,却远远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