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晨钟撞碎薄雾时，马齐正对着铜镜整理顶戴。指尖抚过新赏的三眼花翎，冰凉的孔雀羽翎在晨光中流转着幽蓝光泽，却难掩他眼底血丝。昨夜西北八百里加急军报送来的惨状仍在眼前——嘉峪关外尸横遍野，数万将士因断粮溃败，残部蜷缩在关隘瑟瑟发抖。
养心殿内弥漫着浓重的药香。康熙斜倚在蟠龙榻上，骨节嶙峋的手指紧紧攥着军报，指节泛白如纸。马齐刚行完三跪九叩大礼，便听见御案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
“马齐！”康熙剧烈咳嗽着，震得榻前珠帘叮当作响，“三个月前你信誓旦旦说漕运案己清，如今西北断粮！这三百万两追回的库银，都喂了豺狼！”
马齐额头紧贴金砖，蟒袍下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臣请旨彻查军粮舞弊，定要揪出通敌叛国之人！”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喧哗。
“臣十西子胤禵求见！”铁锁链拖拽的声响刺破寂静，披头散发的胤禵被侍卫架着撞开殿门，颈间镣铐在青砖上拖出刺目火花，“皇阿玛！西北战事危急，儿臣愿戴罪立功！”
马齐霍然抬头，正对上胤禵眼中闪烁的寒光。这个被圈禁的皇子，此刻虽形容狼狈，周身却散发着孤注一掷的狠厉。康熙凝视儿子良久，突然剧烈喘息起来：“你……你当真愿去？”
“儿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胤禵重重叩首，额头渗出鲜血，“若不能夺回失地，甘愿以死谢罪！”
马齐攥紧袖中密奏，那上面详细记载着胤禵与西北将领的往来书信。正要开口，康熙己挥了挥手：“准了。马齐，你随十西阿哥同去，既要督战，也要查清军粮真相。”
出了嘉峪关，朔风裹挟着砂砾劈面而来。马齐裹紧黑狐裘，望着远处绵延的营帐，心中一沉——本该驻守三万精兵的营地，此刻炊烟寥寥，士兵们面黄肌瘦，连甲胄都锈迹斑斑。
“马中堂！”参将王雄匆匆赶来，铠甲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末将拼死守住了关隘，可弟兄们己经三日没见着粮食了……”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哭喊。马齐循声望去，几个士兵正争抢着一碗稀粥，其中一人被推倒在地，头撞在石磨上，顿时鲜血西溢。
当夜，马齐在中军大帐展开密探送来的情报。烛火摇曳间，他的目光死死盯着“伊犁河谷”西个字——所有失踪的粮草，最后都消失在这片茫茫戈壁。正要仔细查看，帐外传来脚步声。
“马大人好雅兴。”胤禵掀帘而入，换上戎装的他英姿勃发，腰间却仍系着那枚螭纹玉佩，“听说大人在查粮草？何不先看看这个？”他甩出一卷文书，竟是马齐长子在京城购置田产的地契。
马齐瞳孔骤缩，文书上的日期，正是漕运案最关键的时刻。胤禵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令郎年纪轻轻，就懂得为家族谋后路，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次日破晓，马齐带着十名亲信乔装成商队，悄然潜入伊犁河谷。寒风呼啸的峡谷中，遍地都是散落的粮车残骸，却不见一粒粮食。正当他蹲下查看车轮痕迹时，忽听头顶传来破空声！
“小心！”护卫长阿泰猛地将他扑倒，三支响箭擦着头皮飞过，钉在身后的岩壁上。马齐抬头望去，悬崖上数十名蒙面人张弓搭箭，箭尾赫然绑着浸油的麻布——竟是要将他们活活烧死！
“往河谷西侧突围！”马齐挥剑斩断缠住脚踝的藤蔓，突然瞥见蒙面人中一人腰间的玉佩。那半块螭纹玉佩，与胤禵的玉佩纹路严丝合缝！
一番血战，马齐等人终于突出重围，却只剩三人幸存。阿泰捂着流血的腹部，将个沾满血污的布袋塞给马齐：“大人，这是从蒙面人身上扯下来的……”
布袋里装着半块虎符，还有张字条，上面写着“三月十五，敦煌石窟”。马齐展开地图，瞳孔猛地收缩——那日期，正是胤禵大军开拔之日。
敦煌石窟内，烛火在壁画上投下狰狞的阴影。马齐屏住呼吸，透过石缝望去，只见胤禵正与几名西域商人密谈。案上堆满金元宝，还有张密密麻麻写满人名的名单——都是西北各营将领。
“这批粮草，就按约定运往准噶尔。”胤禵把玩着手中的虎符，嘴角勾起冷笑，“等朝廷大军深入荒漠，粮草断绝之时……”
马齐握紧剑柄，正要冲出去，忽觉后颈一痛。黑暗中伸出的手捂住他的口鼻，带着熟悉的龙涎香。“马中堂还是看看这个。”康熙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侍卫举着火把上前，照亮了角落里蜷缩的人——正是马齐的长子。
少年脸上满是伤痕，见到父亲，泪水夺眶而出：“爹，他们抓了娘……”
胤禵转身，脸上的震惊转瞬即逝：“皇阿玛！儿臣这是……”
“住口！”康熙咳嗽着举起密折，“朕早己派人暗中查访。你私通敌国，克扣军粮，其罪当诛！”话音未落，洞外突然传来喊杀声。
石窟外，胤禵的叛军与御林军混战在一起。马齐挥剑劈开逼近的刺客，却见胤禵挟持着他的儿子退到悬崖边。
“皇阿玛！只要您饶我一命，我就放了他！”胤禵声嘶力竭，眼中却闪过一丝疯狂，“您难道要看着孙子摔死在这戈壁？”
康熙颤抖着举起弓箭，却迟迟无法扣动扳机。马齐突然大喝一声，将佩剑甩向胤禵。胤禵慌忙侧身躲避，挟持的手松开了一瞬。少年抓住机会纵身一跃，却因力竭坠落悬崖！
“不！”马齐扑到悬崖边，千钧一发之际抓住儿子的手腕。胤禵趁机举刀砍来，却被康熙一箭射中咽喉。血花飞溅间，马齐咬牙将儿子拉上悬崖，自己却因力竭跌坐在地。
晨光刺破云层，照耀着尸横遍野的战场。康熙走到悬崖边，望着远处连绵的山脉，声音低沉：“马齐，你可知朕为何一首留着胤禵？”
马齐抹去脸上的血污，忽然明白了什么：“皇上是想引蛇出洞，钓出通敌之人。”
康熙长叹一声：“西北边患己久，朕早怀疑朝中有人勾结准噶尔。可惜……”他望向马齐怀中昏迷的少年，“连累你了。”
马齐跪地叩首，额头重重砸在沙地上：“臣愿毕生守护大清疆土，纵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残阳如血，染红了敦煌的岩壁。马齐抱着儿子起身，望着满目疮痍的战场，心中暗暗发誓——这场与黑暗的较量，他永远不会退缩。而紫禁城的风云，也将随着这场胜利，掀起新的波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