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扬州瘦西湖的画舫剪碎残阳。马齐身着杭绸长衫,摇着湘妃竹扇立在船头,指尖无意识着九龙玉佩。三日前在江宁行宫,康熙将漕运总督施琅的密折摔在案头:"治河银两年用去三百万两,河道却越治越堵!"
"明随朕扮作盐商,"皇帝目光如炬,"去扬州盐院探个虚实。"
船靠码头时,暮色己浓。马齐瞥见岸边两个盐丁抬着沉甸甸的木箱,箱角渗出暗红水渍。他不动声色跟上,却见木箱抬进"裕丰盐号"后院。更夫敲过二更,他翻墙而入,正听见屋内传来算盘噼啪声。
"这批私盐走漕船,记得给河督府三成..."话未说完,窗纸突然被劲风掀起。马齐旋身避开暗器,短刃出鞘抵住说话人咽喉。月光下,掌柜的脸瞬间煞白:"好汉饶命!小人只是..."
"河督府要三成?"马齐扯下对方衣领,见锁骨处烙着漕船纹样的印记,"说!修河银都去了哪里?"
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亮起火把。马齐挟持掌柜跃上屋顶,却见数十黑衣人将院落围得水泄不通。为首者摘下面罩,竟是漕运衙门的守备千总:"马大人好雅兴,夜探盐号?"
刀锋相撞迸出火星,马齐护着人质左突右冲。混战中,他瞥见对方袖口绣着的水波纹——与施琅密折里描述的河督府徽记如出一辙。待援军赶到时,守备千总己服毒自尽,只在怀里搜出半张漕船通行文书。
次日清晨,康熙扮作富贾模样,带着马齐等人踏入扬州盐院。院使卢文焕笑脸相迎,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却藏不住警惕:"贵客远来,可要尝尝新制的雪花盐?"
马齐盯着案头堆积如山的账册,突然指着其中一本:"卢大人,这月销盐量比上月多了三成,可河道阻塞,运盐船根本..."话未说完,卢文焕己拍案而起:"胡说!分明是..."
"卢大人莫急。"康熙摇着折扇轻笑,"在下对修河之事倒有兴趣,不知这两年三百万两银子,都用在了何处?"
空气瞬间凝固。卢文焕推了推眼镜,镜片闪过冷光:"河道工程耗资巨大,这是户部..."
"啪!"马齐甩出昨夜缴获的通行文书,"那这私盐又是怎么回事?漕船私运,河督府抽成,卢大人作何解释?"
卢文焕脸色骤变,突然抓起茶盏掷向康熙。马齐眼疾手快,袖中软鞭缠住茶盏,顺势卷住对方手腕。盐院侍卫蜂拥而入,却见九龙玉佩在康熙手中泛着冷光——那是召集御前侍卫的信物。
"拿下!"随着一声令下,埋伏在外的御林军冲入。混乱中,卢文焕挣脱束缚,奔向账房密室。马齐紧追不舍,却见他将一摞账本投入火盆。火焰腾起时,马齐瞥见账本扉页的"河工款"字样,猛地扑过去抢出半本。
灰烬呛得人睁不开眼,马齐却死死攥着残页。上面歪歪扭扭记着:"八月十五,银十万两,送河督府..."字迹戛然而止,却足够致命。
押解卢文焕回京那日,运河上秋风萧瑟。马齐立在船头,望着浑浊的河水,想起百姓说的"三年两决口,百年一改道"。修河银成了贪官的私囊,河道却无人问津,这天下苍生,何时才能真正安居?
回到京城,康熙连夜召见。乾清宫内,残烛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马齐,"皇帝指着案头堆积的奏折,"卢文焕供出河督王光裕,此人在任十年,竟贪墨八百万两!"
马齐展开从火中抢出的账本残页:"皇上,扬州盐院不过是冰山一角。漕运、盐政、河工,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他顿了顿,又道,"臣请旨彻查。"
康熙抚着九龙玉佩,目光坚定:"准奏!朕要你为钦差大臣,会同两江总督,一查到底!"
半月后,马齐抵达淮安。刚进总督衙门,便见堂下跪着数十百姓,领头老者白发苍苍,膝盖沾满泥土:"青天大老爷!河工不修,田地都被淹了!"
马齐扶起老者,瞥见他袖口补丁上的针脚——那是运河船家特有的缝法。"老丈,河督府征调的民夫呢?"
老者老泪纵横:"说是修河,实则都被拉去给河督修园子了!我儿子...我儿子累死在工地上啊!"
马齐心头一震。第二日,他乔装成木匠混入河督府。后花园里,假山流水间,数十民夫正扛着太湖石。管事的监工挥着皮鞭:"快点!王大人明日要游园!"
马齐握紧腰间软鞭,却见远处凉亭里,王光裕正搂着歌姬饮酒作乐。他强压怒火,仔细记下园中布局,趁夜潜回行辕。
三日后,马齐率人突袭河督府。王光裕醉眼朦胧,见官兵闯入,酒意顿消:"你们...你们敢!"
"奉旨拿人!"马齐亮出钦差关防,"王光裕,贪墨修河银,强征民夫,草菅人命,该当何罪?"
王光裕还欲狡辩,却见百姓涌入院中。老者指着他泣不成声:"就是他!我儿子的命..."
抄家时,在王光裕密室里搜出黄金二十万两,地契三百张。马齐望着满室金银,想起运河上那些衣不蔽体的船家,想起扬州盐院里被私盐挤压生路的百姓。所谓清官贪官,不过是百姓眼中的生死之别。
回京复命那日,紫禁城飘起今冬第一场雪。康熙接过弹劾奏折,久久不语。最后,他将黄马褂再次披在马齐身上:"此次江南查案,你功不可没。但天下之大,贪官如野草,春风吹又生。"
马齐跪地叩首:"臣愿为陛下手中刀,斩尽不平事!"
雪落在黄马褂上,很快化作水珠。马齐走出宫门,望着雪中京城。江南烽烟暂息,可这天下,还有多少暗流涌动?他握紧九龙玉佩,步履坚定——只要陛下信任,百姓需要,这把刀,便永远不会卷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