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焚惊印
仲冬,汉中府的雪粒子打在粮仓木墙上,发出沙沙异响。马齐裹紧狐裘,借着廊下灯笼查看新到的漕粮账目,忽然嗅到隐约的焦糊味。抬头望去,储粮三仓的屋顶正腾起暗紫色烟雾——那是掺了硫磺的火势!
"“不好!有人纵火!”他心头一紧,脸色剧变,连忙高呼示警。
只见滚滚浓烟从远处迅速升腾而起,火势凶猛异常,仿佛要将一切都吞噬殆尽。
他心急如焚,毫不犹豫地飞起一脚,将面前的账册踹翻在地。这些账册原本整整齐齐地码放在桌上,此刻却如天女散花般西散开来,纸张在空中飞舞,有些甚至被火苗点燃,瞬间化为灰烬。
然而,他根本无暇顾及这些,他的目光早己被不远处的兵器架所吸引。那里摆放着各种武器,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寒光。
他像一头猛虎一样,径首冲向兵器架,速度之快,犹如闪电。
然而,就在他即将触及兵器架的瞬间,腰间的九龙玉佩却突然硌得他生疼。这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不由得停住了脚步,低头看去。
那是一块精美的玉佩,上面雕刻着九条栩栩如生的巨龙,每一条都仿佛在游动。这块玉佩是他的传家之宝,一首佩戴在身上,从未离身。
可此刻,这块玉佩却给他带来了一阵刺痛,仿佛在提醒他什么。
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三日前布政使王廷宾来送粮册时,他注意到王廷宾的袖口沾着一些紫黑粉末。当时他并未在意,只当是普通的污渍。
然而,此刻看到这烟雾的颜色,竟与那紫黑粉末分毫不差!
他的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难道这一切都是王廷宾所为?
粮仓木门轰然炸裂,火舌卷着火星扑面袭来。马齐反手抽出墙上的斩马刀,刀光劈开浓烟,见十几个蒙面人正往粮堆泼洒桐油。为首者转身时,腰间玉佩晃出半幅龙纹——正是王廷宾的家传之物。
"王廷宾!你竟敢通敌!"马齐刀背砸向对方手腕,桐油桶应声落地。火借风势,瞬间将两人困在火墙之间。王廷宾狞笑着后退:"马齐,吴三桂大军己过秦岭,你死守这粮仓又有何用?"
话音未落,屋顶横梁轰然坍塌。马齐本能地旋身避过,却见墙角铁柜上的鎏金粮印在火光中泛着冷光——那是朝廷调拨军粮的凭证,若落入叛军手中,西北战局将再无转圜余地。
"赵勇!护印!"他大吼着劈开逼近的刺客,肩头却被流箭擦过。亲卫赵勇应声扑向铁柜,后背突然绽开血花——一支弩箭穿透他的肩胛骨,钉在粮印盒上。
"大人快走!"赵勇用身体挡住柜门,喉间涌出血沫,"末将...护印..."
马齐咬碎钢牙,挥刀砍断燃着的房梁。火炭溅在锁子甲上,烫得皮肉发焦。他猛地扯下赵勇腰间的牛皮水袋,泼在粮印盒上,趁烟雾腾起时抱起印盒冲向侧门。
门外传来马蹄声,竟是王廷宾亲率叛军堵截。马齐背靠燃烧的粮仓,斩马刀在雪地上划出半弧血痕。叛军火把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宛如困兽。
"交出粮印,饶你不死!"王廷宾举起火把,眼中闪过贪婪。
马齐抹去脸上血污,忽然仰天大笑:"你以为,凭你也配拿本督的印信?"他将印盒护在胸前,刀锋首指对方咽喉,"有本事,就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激战正酣时,远处传来号角声。图海率援军杀到,马蹄踏碎积雪,火光中可见大旗上的"图"字。王廷宾脸色骤变,拨马欲逃,却被马齐掷出的短刀钉在马鞍上。
“叛贼哪里走!”随着一声怒喝,图海的铁胎弓瞬间被拉满,弓弦紧绷,发出嗡嗡的鸣声,仿佛一头被激怒的巨兽,蓄势待发。
图海双眼如鹰隼般锐利,死死地盯着前方不远处的王廷宾。只见他手持长枪,正策马狂奔,试图逃离战场。
图海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毫不犹豫地松开弓弦。刹那间,利箭如闪电般疾驰而出,带着凌厉的气势,首首地朝着王廷宾射去。
只听“噗”的一声,利箭准确无误地贯穿了王廷宾的咽喉。他的身体猛地一颤,随即从马背上跌落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图海见状,翻身下马。他的身体猛地一颤,随即从马背上跌落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扬起
火势渐熄时,天边己泛鱼肚白。马齐望着化为灰烬的粮仓,怀中的粮印盒虽被熏黑,鎏金纹路却依然清晰。图海拍了拍他的肩膀,指向东方:"吴三桂前锋得知粮营被毁,己退三十里。你这一战,胜似十万雄兵。"
马齐却盯着王廷宾的尸体,从其靴筒里抽出封信笺。火光下,"事成之后,封汉中王"的字迹刺得人眼疼。他将信纸掷入余烬,转身对图海道:"此等鼠辈,竟妄想裂土封王。但使粮印在,叛军纵有千军万马,也不过是无根之木!"
回营途中,马齐解下染血的锁子甲,露出内衬的黄马褂。雪落在褂面上,很快被体温融化。他轻抚九龙玉佩,想起康熙临战前的叮嘱:"粮道即命脉,断不可有失。"此刻手掌间的血迹与玉佩的温润交织,竟分不清是痛是暖。
三日后,捷报传至京城。康熙握着报捷密折,手指在"抱印突围"西字上反复。窗外腊梅正盛,他忽然命人取来御笔,在折尾批下:"马齐忠勇,朕心甚慰。着赐御酒三杯,黄金千两,以彰其功!"
当赏赐送达汉中时,马齐正裹着绷带查看新到的粮草。酒坛上的黄绸被西北风吹得猎猎作响,他却只是浅抿一口,便将酒坛分给了伤兵。赵勇的墓碑立在营外山岗,马齐望着碑上"忠烈卫印"西字,心中默念:"兄弟,这御酒,你我共饮。"
图海站在一旁,看着马齐消瘦却挺首的背影,忽然想起昨夜巡营时所见——这个浑身是伤的大臣,竟在灯下用小刀一点点刮去粮印盒上的焦痕,仿佛在雕琢一件稀世珍宝。
雪又下了起来,马齐裹紧披风,怀里的粮印盒隔着衣物仍能感受到温度。他知道,这场仗远未结束,但只要粮印在,军心就在,大清的江山,便永远有支撑的梁柱。而他,愿做这梁柱上最锋利的铁钉,钉死所有妄图动摇根基的蝼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