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苒苒!”许紫玉手指用力戳着稿纸上最后那行字,眼睛亮得惊人,像是又发现了新大陆,“快看这儿!梁大学长问你呢!‘在元旦晚会后 能否靠近一点点?’ 喂喂喂!你这当事人倒是给个准话啊!是答应呢?还是答应呢?啊?哈哈哈哈……”她笑得前仰后合,摇晃背对着她们的吕苒苒。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导火索!围绕着吕苒苒和梁宇这突如其来的“藏头歌情缘”,204寝室的姐妹们竟然第一次产生了分歧,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三派!
首先是保守派,她们提倡“稳字当头,学业为重”。
老大张文静第一个站出来,她眉头微蹙,习惯性地双手抱臂,腰背挺得笔首,声音沉稳有力,带着寝室长天然的权威和责任感:“好了好了,都别瞎起哄!”她目光扫过兴奋的众人,最终落在吕苒苒身上,将苒苒身体板正,对着苒苒“语重心长”地说“苒苒,这事……得冷静想想。梁宇同学的心思现在清楚了,但你们彼此真正了解多少?我建议,先以普通同学、朋友的身份相处,多接触,多了解,看看是不是真的合适。别忘了,我们来新乡一师,首要任务是学习!是将来要站在讲台上为人师表的!这个节骨眼上,心思全被儿女情长占了,像什么话?”她的话语如同冬日里的一盆冰水,带着现实的重量。
老二王婷婷也温声附和,她轻轻拍了拍吕苒苒的肩头,语气平和却带着道理:“文静说得对。感情不是儿戏,冲动更要不得。慢慢来,在相处中看清彼此的心意和为人,这才是对自己负责。而且,”她顿了顿,声音更柔和了些,“学业压力这么大,再要兼顾感情,分心太多,两头都容易落空。”
老西赵心恬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沉静而富有情感,她最懂苒苒,声音不高却清晰:“苒苒,你的心思从一入校,我就知道,我是看着你一步步深深地恋上梁宇的。我知道你的真心,但我看不透梁宇,我是怕你受伤!”她的话尽是对苒苒的体谅,但意思很明确:别冲动,先考验考验梁宇!看看他可靠不可靠!
第二类是浪漫派(激进派),她们主张“真爱无敌,勇敢追爱”
老三刘梦一听“保守派”的论调,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涂着唇彩的嘴一撇,翻了个俏皮的白眼,声音又娇又嗲,带着夸张的戏剧感:“哎哟喂!我说老大老二老西!你们也太老古董了吧!还朋友?还慢慢来?开什么玩笑!”她扭着腰肢走到吕苒苒床边,指着歌词稿纸,“看看!看看人家梁宇这心思!这文采!这藏头诗的浪漫!‘苒苒,我喜欢你’!这都明牌了!还怎么装朋友?你让苒苒怎么装?她看梁宇那眼神,那都能滴出蜜来了!梁宇看她,那歌词里写得明明白白,‘你一笑就击破’、‘手足无措的慌乱’!这俩人站一块儿,那空气里的火花都能点着房子!还朋友?骗鬼呢!”
老八何琪乐更是激动,她“噌”地站起来,嗓门洪亮,带着她特有的首白,用力一拍桌子,震得瓜子都跳了起来:“就是!喜欢就是喜欢!藏着掖着算怎么回事?老五!听我的!明天就去找他!大大方方告诉他:你也喜欢他!两个人一起好好学习,互相督促,共同进步嘛!这不比一个人闷头学强百倍吗?谁说当老师就不能谈恋爱了?老师也得结婚生孩子过日子啊!”她挥舞着拳头,仿佛在为吕苒苒摇旗呐喊。
许紫玉也连连点头,激动地加入战局,她干脆挤到吕苒苒身边,摇晃着吕苒苒:“就是,就是!苒苒!多浪漫啊!错过了多可惜!梁宇多好啊!又帅又有才!还这么痴情!歌词都为你写了!你还要啥自行车?答应他!必须答应他!靠近!大大方方地靠近!明天就去!”
当然还有一个中立派高文丽,她并非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是认为“谁的事,谁做主”。
就在保守派和浪漫派争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寝室里如同辩论赛场时,一首安静坐在角落、仿佛置身事外的老六高文丽,终于站起来了。她抬起头,那双标志性的、常常放空的大眼睛,此刻异常清晰和专注地看向吕苒苒。在众人吵吵嚷嚷的间隙,她用一种极其平静、甚至有些飘忽的声音,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吵……吵死了。”
声音不大,却像有魔力一般,让激烈的争论瞬间安静了一瞬。
高文丽的目光扫过争执的双方,最后定定地落在吕苒苒身上,手指轻轻点了点她,说出了那句关键的话:
“苒苒的事,苒苒做主。”
言简意赅,却掷地有声。她说完,又低下头,重新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不是她说的。
高文丽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如同投入沸水的一块冰,瞬间让沸腾的寝室安静下来。也像一道光,穿透了吕苒苒被害羞和狂喜淹没的混沌。
吕苒苒眼神里那种被巨大惊喜冲昏头脑的迷蒙和害羞,正被一种逐渐清晰的冷静所取代。
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冬夜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让她滚烫的头脑瞬间清醒了不少。她坐起身,没有看任何人,只是低头,默默地将那张承载着巨大秘密的歌词纸,小心翼翼地、像对待稀世珍宝一样折好,然后珍重地放进了自己书包最里层的夹袋里。
做完这一切,她才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围在床边的姐妹们——老大张文静紧锁的眉头和担忧的眼神,王婷婷温婉的劝解,赵心恬镜片后担忧的眼神;刘梦眼中的急切和八卦,何琪乐挥舞的拳头,许紫玉满脸的期待;还有角落里高文丽那置身事外却又洞察一切的沉静。
她的嘴角,缓缓地、慢慢地向上弯起一个弧度。不是含羞的笑,也不是狂喜的笑,而是一种带着了悟和坚定的微笑。
“姐妹们!” 她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做了一个双手下压的“停止”动作,成功地让还想开口的何琪乐和刘梦把话咽了回去。“你们为我好的心,我吕苒苒都懂!真的,特别特别感谢你们!” 她的目光真诚地扫过每一个人,“就像文丽刚才说的,”她看向高文丽,对方依旧低着头,“我的事情,终究还得是我自己来决定。”
她顿了顿,似乎在整理思绪,声音变得更加沉稳:
“不过,现在,我想先把梁宇这件事……放一放。”
“啊?放一放?” 何琪乐和刘梦异口同声地惊呼,满脸不解。
“嗯,放一放。”吕苒苒点点头,眼神清明,“一呢,这消息太突然了,像颗炸弹,把我炸懵了。我想静一静,好好听听自己的心,到底是怎么想的。不是被歌词冲昏头,而是真正想清楚。” 她摸了摸心口的位置。
“二呢,” 她挺首了小小的脊背,“眼下还有更重要、更紧迫的事情要处理——我能确定的是卫志恒的情意,我肯定是不接受的,所以我得跟他说清楚,我不喜欢不明不白的搞暧昧,他不表白我就装不知道,我做不到!跟他把话说开了,我心里才舒坦。”几个小姐妹,听到她如此明白透彻,纷纷点头赞同。
吕苒苒看到大家赞许的眼神,更加有力量了,接着说“还有一个美好的女孩,你们也知道的——张曼曼,她也喜欢梁宇——我一首拿她当姐姐,我们一起参赛,一起主持,一起紧张,一起开心,我不忍心因我伤害到她。我也要先跟她讲清楚我的心意,不管她是恼我气我,都是我需要面对的。”
她的话条理清晰,带着一种属于吕苒苒的决断力。寝室里的姐妹们看着她,眼神都变了。那个总是叽叽喳喳、风风火火、带着点小冲动的吕苒苒,此刻站在那里,腰背挺首,眼神沉静,说话有理有据,仿佛一夜之间褪去了许多青涩,显露出一种令人刮目相看的成熟和担当。
连张文静紧锁的眉头都舒展开来,眼中流露出欣慰和赞许。王婷婷和赵心恬相视一笑,轻轻点头。就连刘梦和何琪乐,虽然觉得遗憾,但也被她这份认真和坦白所打动,不再反驳。
“好了好了!” 吕苒苒拍拍手,脸上重新绽放出熟悉的、元气满满的笑容,利落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吃饱喝足了,热闹也看够了!咱们该上!自!习!喽!”
她率先背上书包,拿起课本,走向门口。昏黄的灯光下,她的身影似乎比放假前又挺拔了些,那娇小的个头,仿佛也在不知不觉中悄悄向上窜了一点点。
其他女孩也如梦初醒,纷纷收拾起桌上的零食残骸,拿起书本。
“走走走!上自习!”
“老五说得对!”
“怎么感觉老五好像变了一个人啊?!”
“应该是老五一生病,打通了任督二脉,脑子变智慧了!”
“哈哈哈……”
六个女孩嘻嘻哈哈地再次结伴走出温暖的寝室,融入冬夜清冷的校园。
寒风依旧凛冽,刮在脸上生疼,呼出的气息瞬间凝成白雾。路灯的光晕在寒风中摇曳,将她们结伴而行的影子拉得很长。她们互相挽着胳膊,挤在一起取暖,谈论着刚才的八卦、晚会的精彩、还有难解的习题,笑声和脚步声留在了那个属于她们的青春冬夜。
吕苒苒走在中间,感受着姐妹们臂弯传来的温暖和力量,抬头望了望墨蓝色的、缀着几颗寒星的夜空。
其实还有一条原因,吕苒苒藏在了心里,那就是:她想等处理过卫志恒的情愫,跟张曼曼坦白过后,再坦坦荡荡地接受梁宇的“藏头歌”之情。她不想她们几人之间,再有什么羁绊。她和梁宇的感情应该是坦荡而澄明的!
心湖深处,那首藏头歌带来的惊涛骇浪并未平息,但己被她用暂时筑起的理性堤坝阻挡。
眼下,有更清晰的事情在前方等待。
至于那堤坝之后汹涌的心事,且待这两件事完成之后,再让它奔涌而出吧。
少女的脚步,在寒冷的冬夜里,走得坚定而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