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头的黑影在月光下停顿了几秒，像只蛰伏的夜猫，随即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青砖后。
程未迟猛地推开窗，寒风卷着雪沫子灌进屋里，他抄起桌案上的铜尺就要追出去，却被林溯拉住。“别追。”她指着火盆里那滩还在冒烟的黑色液体，“他故意留下破绽，想引我们出去。”
怀表在程未迟的内袋里轻轻震动，表盖内侧的字迹又变了：“影子正在模仿宿主行为模式，相似度73%。”
林溯想起刚才那个蒙面人的声音，刻意模仿着程未迟的沙哑，却少了那份独有的温和尾调。“他在学你。”她攥紧那支梅花玉簪，簪头的“溯”字硌着掌心，“就像第一个世界里，他模仿你的习惯，却记不住细节。”
程未迟关紧窗户，转身从书架上抽出本《金石录》，书页间夹着张北平地图，用红笔圈着三个地点：女子师范、城南茶馆、还有处标着“废弃电报局”的地方。“这是原主留下的标记。”他指尖点在电报局的位置，“真正的‘梅花笺’核心信息，应该藏在那里。”
窗外的风雪渐渐平息，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己经是丑时了。林溯突然想起那三封电报，尤其是第二封“勿信身边人，她己被替换”——这会不会是影子的反间计？
“你信我吗？”她抬头问，目光撞进程未迟的眼里。他的瞳孔在油灯下泛着暖光，耳后的痣像颗小小的星辰。
程未迟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千百遍。“从在钟表店你把怀表扔给我的那一刻起，就信了。”他拿起那支玉簪，将簪头对准油灯，“你看，真正的梅花暗纹，不仅有‘溯’字，还刻着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日期。”
灯光透过玉簪，在墙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拼出串数字：0317——又是三点十七分。
林溯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这个时间，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突然，院门外传来马车轱辘压过积雪的声音，停在门口就没了动静。程未迟吹灭油灯，拉着林溯躲到门后，透过门缝往外看——是辆黑色的马车，车帘掀开，走下来个穿长袍的男人，身形和程未迟一模一样，连走路时微驼的左肩都分毫不差。
只是他的手里，提着盏混了朱砂的灯笼。
“是影子！”林溯压低声音，指尖攥得发白，“他怎么会有朱砂灯笼？”
程未迟的脸色沉了下去：“他在模仿我刚才的举动，想用我们的办法对付我们。”
男人走到正房门口，抬手敲门，声音和程未迟丝毫不差：“小溯，是我，我拿到电报局的钥匙了。”
林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如果刚才她没见过真正的程未迟，此刻一定会以为门外就是他。影子的模仿能力，比他们想象的更强。
“怎么办？”她看向程未迟。
程未迟从怀里掏出怀表，打开表盖，表针依旧停在三点十七分。“他能模仿外形和声音，却模仿不了这个。”他将怀表贴近门缝，表链突然发出细微的“嗡”声，像是在和什么东西共鸣。
门外的男人突然发出一声闷哼，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灯笼“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朱砂混着雪水漫开，在地上晕出诡异的红色。
“他怕怀表！”林溯惊喜道。
程未迟却皱紧眉头：“不是怕，是共鸣。”他盯着怀表内侧的“C.W”刻痕，“这说明，他和我们的怀表，来自同一个源头。”
门外的脚步声仓促地远去，马车轱辘声很快消失在巷尾。程未迟打开门，灯笼还在雪地里燃烧，朱砂的气味混着刚才那滩黑色液体的味道，格外刺鼻。
他捡起灯笼的残骸，发现竹骨上刻着行极小的字：“三月十七，裂隙最宽。”
林溯凑过去看，心脏骤然缩紧。三月十七，是程未迟的生日，也是怀表第一次停摆的时间，更是每个世界里反复出现的节点。
“裂隙……是产生影子的地方？”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程未迟点头，将怀表紧紧攥在手里，表链硌得他掌心发红：“如果我没猜错，每个世界的‘三月十七’，都是影子最容易突破时空的日子。而今年的三月十七，就在三天后。”
三天。林溯看着窗外重新飘起的雪花，突然明白过来——影子频繁发假电报、刻意引他们出门，都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到三月十七那天，利用裂隙的力量彻底取代真正的程未迟。
而他们，必须在这三天里，找到藏在废弃电报局的核心信息，彻底封住裂隙。
怀表再次震动，这次没有浮现字迹，而是发出“咔哒咔哒”的轻响，像是在倒计时。
林溯握紧程未迟的手，他的掌心带着伤后的温热，真实得让她安心。
“不管是影子还是裂隙，我们一起面对。”她说。
程未迟回握住她的手，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画了个“溯”字——这是属于他们的暗号，从第一个世界到现在，从未变过。
雪光映着两人紧握的手，也映着桌案上那支梅花玉簪，簪头的“溯”字在月光下，闪着微弱却坚定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