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中介风云

深冬的寒风吹得玻璃窗嗡嗡作响，陈墨搓了搓冻僵的手指，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业绩排行榜。他的名字又一次牢牢占据榜首，鲜红的数字在惨白的日光灯下格外刺眼。

“墨哥，又开单了？”新来的实习生小张抱着文件怯生生地凑过来，眼里满是崇拜。

陈墨扯出一个标准的职业微笑，顺手将烫金的购房合同塞进文件袋：“运气好罢了。”他没说为了这单，自己在业主和买家之间周旋了整整三个月，陪笑脸、熬通宵，甚至自掏腰包请客户吃饭。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是发小周宇发来的消息：“晚上老地方，庆功。”

霓虹灯牌在夜色中闪烁，烧烤摊的烟火气混着啤酒泡沫升腾而起。周宇举起酒瓶重重砸在桌上：“兄弟，多亏有你！这个月两家店的业绩全靠你撑着。”

陈墨仰头灌下一口冰啤酒，冰凉的液体灼烧着喉咙。他想起两年前失业时的狼狈，在人才市场转得脚底发麻，简历石沉大海。是周宇一个电话把他拽出泥潭：“来我这儿，凭你的口才，干中介绝对吃香。”

“听说你全款提了辆奥迪？”周宇眯着眼打量他，“行啊，小子，比我当年还狠。”

陈墨笑而不语，摸着口袋里皱巴巴的体检报告。最近总是胸闷气短，医生说长期熬夜和精神压力太大，得好好调养。但每次看到存折上不断增长的数字，那些警告就成了耳边风。

第二天晨会，陈墨正分享签单技巧，手机突然响起陌生号码。电话那头传来苍老的声音：“小陈啊，我是景明花园的王阿姨……”

原来是三个月前带看过的一位退休教师。陈墨立刻切换成温和耐心的语调：“王阿姨，房子看得怎么样？”

“我想好了，就买那套。不过……”老人声音有些犹豫，“能不能便宜五万？我积蓄不多，就想给孙子买套婚房……”

陈墨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这套房业主咬死价格，分毫不让，佣金他都算好了，少五万意味着提成缩水大半。但不知为何，他眼前突然浮现出王阿姨布满皱纹的脸，每次看房都给他带自家种的橘子。

“您放心，我一定尽力争取。”挂了电话，陈墨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他知道这意味着又要开始漫长的拉锯战，但心里某个角落，竟泛起一丝久违的暖意。

深夜的办公室，陈墨第三次拨通业主电话。窗外的城市灯火辉煌，像一片永不熄灭的银河。他忽然想起刚入行时的豪言壮语，十年后要走上人生巅峰。可此刻，他只想促成这一单，无关利益，只为那个信任他的老人。

“喂？李总，再考虑考虑……”陈墨的声音沙哑却坚定，“您看这样行不行……”

蝉鸣声穿透空调外机的嗡响，在闷热的七月午后显得格外刺耳。陈墨站在样板间落地窗前，对着客户讲解户型，忽然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落地窗仿佛变成了扭曲的镜面。他下意识扶住窗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稳住身形。

"陈先生，您脸色不太好？"客户担忧的声音传来。

"没事，可能空调温度太低。"陈墨扯出一抹苍白的笑，从公文包里摸出薄荷糖塞进嘴里。清凉的甜味在舌尖炸开，却压不住胸腔里翻涌的不适感。最近这种眩晕越来越频繁，有时在开车途中也会突然眼前发黑，冷汗浸湿后背。

深夜的门店只剩陈墨的工位亮着灯，他盯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客户跟进表，太阳穴突突首跳。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医院发来的体检报告电子版推送。他握着鼠标的手顿了顿，心跳快得像是要冲破肋骨。

肺癌标志物异常，建议进一步检查。

短短一行字，在屏幕上刺得他眼睛生疼。陈墨猛地关掉电脑，抓起车钥匙冲出办公室。奥迪车在午夜的高架桥上飞驰，风灌进车窗吹乱他的头发，仪表盘的蓝光映着他煞白的脸。他想起上周陪客户爬二十多层未通电梯的老楼，爬到一半就喘得几乎窒息，当时还自嘲是缺乏锻炼。

凌晨三点，陈墨蜷缩在自家沙发上，烟蒂在烟灰缸堆成小山。手机在茶几上不断震动，是周宇发来消息："明天有个大客户，全市连锁酒店的采购经理，必须拿下！"他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光标，喉咙发紧得说不出话。

晨光初现时，陈墨对着镜子整理领带。镜中人眼下青黑浓重，嘴角还起了燎泡。他摸出西装内袋里的体检报告，犹豫再三后塞进碎纸机。轰鸣声中，那些可怕的文字化作雪花般的纸屑，可胸腔里的隐痛却愈发清晰。

中介门店晨会，陈墨强打精神分享经验。突然，他感觉喉咙一阵腥甜，慌忙捂住嘴冲进厕所。指缝间渗出的血丝染红了掌心，镜子里的自己眼神空洞，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手机在洗手台上震动，新消息提示音格外刺耳——周宇发来定位，酒店采购经理己到门店，要求立刻接待。陈墨打开水龙头，冷水冲刷着手心的血迹，抬头望向镜中狼狈的自己，沙哑地说："最后一单，做完就去复查。"

推开会议室的瞬间，剧烈的咳嗽突然袭来，陈墨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腔蔓延。他不知道，这场用健康做赌注的豪赌，还能撑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