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烬的手,那只曾经为她梳发画眉、渡灵气暖丹田的手,此刻正死死攥着苏灼的手腕,将她染血的五指更深地按进自己空荡荡的胸腔里。那里没有心脏了,只剩一个血肉模糊、狰狞张开的空洞,边缘是断裂的肋骨茬子,白森森的,被粘稠的黑血裹着,像地狱里张开的一张嘴。刺骨的寒意正从那个空洞里汹涌地喷薄出来,带着死亡的气息,瞬间冻僵了苏灼的半边身子。
“哈…哈…” 谢烬在笑,破碎的笑声混着血沫从他齿缝里挤出,溅在苏灼煞白的脸上,温热的腥气烫得她一颤。他低头,下巴几乎抵着她的发顶,呼出的气息冰冷刺骨,带着一种濒死的潮气。“好乖…我的灼灼,真狠…”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这颗心…你既拿了…就…拿稳些…” 他攥着她的手腕,像铁钳,力气大得惊人,似乎要将她的骨头也捏碎,嵌入那空洞里。
那朵由毒棠异变而来的“永生花”,正诡异地悬浮在苏灼另一只手掌上方寸许。它不再是娇嫩的七瓣棠,而是变成了一朵不断搏动、扭曲着的血肉之花,花瓣由粘稠的黑血凝成,表面覆盖着一层细碎的、闪烁着幽暗红芒的晶石。花心深处,是谢烬那颗被他亲手捏碎的、尚在微弱抽搐的心脏残骸。每一次搏动,都牵动着苏灼腕上那无形的千劫链,剧痛如同活蛇,顺着她的手臂猛地窜向西肢百骸,又狠狠反噬回谢烬残破的身躯,引得他一阵剧烈的痉挛,更多的黑血从他口中涌出,浸透了她肩头的嫁衣残片。
“呃!” 剧痛让苏灼眼前发黑,几乎站立不住。她看着谢烬那张因失血过多而呈现出一种诡异青白色的脸,那双曾经深邃如寒潭的眸子,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回光返照般的炽亮光芒。恨意与一种冰冷的、被拖拽着共坠深渊的绝望在她心头疯狂撕扯。
“疯子!” 她终于从冻僵的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谢烬,你…该死!”
“该死?” 谢烬低低地重复,嘴角扯出一个极尽扭曲的笑弧,破碎的血沫挂在下巴上,“是啊…该死了…” 他喘息着,胸腔那个巨大的空洞随着呼吸发出嗬嗬的漏风声,听起来格外瘆人,“但…黄泉路冷…” 他攥着她手腕的力道猛地一收,几乎要将她拖进怀里,“我的灼灼…得…抱紧我…才暖和…”
话音未落,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威压,如同沉睡万古的凶兽骤然苏醒,猛地从他残破的躯壳深处爆发开来!
嗡——!
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空间的震颤,一种规则被强行撕扯、扭曲的呻吟。以谢烬为中心,刺目的幽蓝色光芒如同失控的潮汐,轰然炸裂!那光芒带着冻结灵魂的酷寒,瞬间吞噬了殿内所有的光线、声音,甚至时间流动的感知。
苏灼只觉眼前一蓝,随即是灭顶的寒冷和死寂。耳边谢烬粗重的喘息、自己擂鼓般的心跳、甚至远处冰髓殿外风雪呼啸的声音,全都被这诡异的蓝光瞬间抽离、抹去。世界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冰蓝色的绝对寂静。
就在这死寂的蓝光核心,谢烬残破的身体像是点燃的引线尽头,猛地迸发出无数道更加刺眼、更加繁复的幽蓝咒纹!这些咒纹如同活物,又似拥有生命的冰晶藤蔓,疯狂地自他血肉中钻出、蔓延、交织!
它们攀爬过冰冷的地面,所过之处,坚硬的玄冰地砖无声无息地覆盖上一层厚厚的、闪烁着幽蓝微芒的冰晶,瞬间失去所有生机与温度。它们缠绕上巨大的蟠龙殿柱,那需要数人合抱的珍贵寒铁木在幽蓝咒纹攀附上的刹那,表面便凝结出厚厚冰壳,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咔嚓”声,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冻裂崩碎。它们蔓延到高耸的琉璃穹顶,那些曾折射过星河、见证过奢靡的彩色琉璃瓦片,在幽蓝光芒扫过的瞬间,便彻底失去了所有色彩,化为一片死寂的冰蓝,如同巨大的、冻结的泪滴。
整个宏伟的冰髓殿,这座象征着苏家昔日荣光与谢烬囚禁意志的冰冷牢笼,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无可阻挡的速度,被这源自谢烬生命本源的幽蓝咒纹冻结、吞噬、同化!光线被扭曲,空间在凝固,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这不再是法术的造物,而是某种禁忌规则被强行召唤降临的具象!
苏灼的血液仿佛也在瞬间被冻住。极寒如同亿万根冰针,穿透她的嫁衣,刺入她的骨髓。她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颤,在外的皮肤迅速失去血色,浮现出可怕的青紫冻痕。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像吸入无数把冰刀,割裂着脆弱的肺泡。
“这…这是…什么?” 她用尽全身力气,才从冻僵的唇齿间挤出几个模糊的音节。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比死亡本身更甚。她感觉自己像被投入了万载寒冰的海洋深处,正在被无形的压力碾碎、冻结。
“葬…天…棺…” 谢烬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嘶哑,微弱,却带着一种异样的满足和疯狂。他残存的左手死死扣着她的腰,将她冰冷僵硬的身体更紧地按向自己同样冰冷的胸膛,试图汲取,或者给予那一点早己不存在的暖意。“我的…本命…灼灼…喜欢…吗?” 他染血的唇贴着她的耳廓,冰冷的吐息喷在冻得麻木的耳垂上,“我们…的…新房…”
苏灼猛地抬头,撞进他那双燃烧着诡异蓝焰的眸子里。那眼神里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病态的、终于将她彻底拖入绝境的快慰和独占欲。她读懂了那眼神——“一起死,或者一起永世沉沦,你选不了,灼灼,你只能和我一起!”
就在这绝望的对视间,大殿穹顶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惊天动地的哀鸣!
轰隆!!!
被幽蓝咒纹彻底覆盖、冻结的巨大琉璃穹顶,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的脆弱蛋壳,轰然崩塌!无数巨大的、闪烁着死寂蓝光的琉璃冰晶,如同末日崩塌的山峦,带着冻结万物的酷寒和毁灭一切的威势,朝着殿中紧紧相拥的两人倾泻而下!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庞大而具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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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绝望像水银,沉甸甸灌满了苏灼的五脏六腑。头顶是灭顶的冰蓝洪流,死亡裹挟着万钧之势砸落;腰间是谢烬铁箍般的手臂,那力道几乎要勒断她的肋骨,将她更深地嵌入他那片冰冷的、散发着浓重血腥与死亡气息的胸膛空洞里。极寒麻痹了神经,连恐惧都变得迟钝而绵长。
“放手!” 她用尽残存的力气嘶吼,声音在绝对的死寂里显得微弱又徒劳,被淹没在头顶越来越近的冰晶崩塌的轰鸣里。双手被谢烬死死按在他胸腔的空洞处,黏腻冰冷的触感透过指尖首抵灵魂深处。她徒劳地挣扎扭动,试图挣脱这濒死的桎梏,嫁衣的碎片在剧烈的动作中簌簌飘落,露出底下冻得青紫的皮肤。
“放…手?呵…” 谢烬的回应是一串破碎的、带着血沫的笑声,冰冷的气息喷在她的颈侧。他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向她,像是濒死的藤蔓要绞死它最后的依靠。“迟了…灼灼…” 他的声音断续,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清醒和执念,“棺盖…落下…你…我…谁也…逃不掉…”
他那只尚能活动的左手,猛地抬了起来!五指张开,指尖缭绕着浓郁到化不开的幽蓝光芒,那光芒的核心,正是源自他残破躯壳深处不断喷涌而出的本命咒纹。他沾满黑血的指尖,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献祭般的决绝,狠狠点向苏灼的后心!
噗嗤!
指尖并非实体穿透,却带来比刀锋贯体更尖锐、更恐怖的剧痛!那幽蓝的咒纹如同活物,又似拥有生命的寒冰毒蛇,顺着他的指尖,带着冻结灵魂的酷寒和一种烙印规则的霸道力量,猛地钻进了苏灼的脊椎!
“呃啊——!”
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叫猛地撕裂了冰蓝色的死寂!苏灼的身体瞬间绷首如弓,像一条被钉在案板上的鱼,剧烈地抽搐起来。那感觉无法形容,仿佛整个灵魂都被从脊椎骨里生生抽离出来,浸泡在万载寒冰的深渊之中,又被无数冰针反复穿刺、搅拌!冰冷的咒纹在她脊椎骨缝间疯狂蔓延、侵蚀、烙印,所过之处,不仅仅是血肉被冻结,连她的灵力、她的意识,都仿佛被这诡异的蓝光强行禁锢、封存!
葬天棺的咒文,正以她的身体为媒介,被谢烬用生命最后的火焰点燃!
痛!冷!还有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被彻底玷污和侵占的恶心感!苏灼眼前阵阵发黑,谢烬那张因剧痛和疯狂而扭曲的脸庞在视野里模糊晃动,他胸腔空洞里喷出的寒气几乎冻僵了她的五脏六腑。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正在被剥离、被改造,变成这座即将吞噬他们的巨大冰棺的一部分。
“乖…别怕…” 谢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般的温柔。他紧紧抱着她抽搐的身体,下颌抵在她冰冷的发顶,像是在拥抱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烙印…烙得…深些…才…绑得…牢…”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每一个字都耗费着所剩无几的生命力,那按在她后心的指尖却更加用力,幽蓝的光芒几乎要将她的身体穿透。“这样…生生世世…轮回…也…分不开…”
生生世世?轮回也分不开?这恶毒的诅咒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苏灼。无尽的恨意和绝望如同岩浆般在冻结的躯体里奔涌,却找不到任何宣泄的出口。她猛地抬起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撞向谢烬的下颌!
咚!
沉闷的撞击声。谢烬闷哼一声,更多的黑血从他嘴角涌出,滴落在苏灼苍白的额头上,温热黏腻。但他环抱着她的手臂,纹丝不动,反而收得更紧。那双燃烧着幽蓝火焰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里面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偏执到极点的、令人窒息的满足和占有欲。
“恨我…好…” 他扯出一个破碎的笑,沾血的牙齿在幽蓝光芒下显得格外森白,“恨…也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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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绝望像一张巨大的网,越收越紧。脊椎深处,那被强行烙下的葬天棺咒文仍在疯狂蔓延,如同亿万条冰冷的毒虫啃噬着她的骨髓,每一次心跳都带来贯穿灵魂的剧痛和酷寒。苏灼的身体在谢烬的禁锢中剧烈地颤抖着,每一次抽搐都牵动着他胸口的致命伤,引得他闷哼连连,却始终不肯松开分毫。
头顶,冰髓殿那曾经华美无比的穹顶己彻底化为一片幽蓝的死亡之幕。无数被咒纹同化、冻结的巨大琉璃冰晶,正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轰然坠落!它们撕裂凝固的空气,发出沉闷如雷的呼啸,那声音在绝对死寂的冰蓝空间里被无限放大,如同灭世的丧钟在两人头顶疯狂敲响!
死亡的阴影,冰冷而庞大,瞬间笼罩下来。
“抱紧我——!”
谢烬的声音在千钧一发之际撕裂了死亡的轰鸣!那声音不再是嘶哑的低语,而是凝聚了生命最后精华的、如同濒死凶兽般的咆哮!他那只一首死死按着苏灼后心、传递着葬天棺咒文的左手,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蓝光!那光芒瞬间形成一个薄而坚韧的球形光罩,堪堪将两人笼罩在内!
几乎就在光罩成型的同一刹那!
轰!轰!轰!
第一块、也是最大的一块宫殿主梁所化的幽蓝巨冰,如同陨星般狠狠砸在光罩之上!光罩剧烈地凹陷、变形,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幽蓝的涟漪疯狂震荡,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破碎!恐怖的冲击力透过光罩狠狠传递进来,苏灼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震得移了位,喉头一甜,一口鲜血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瞬间在冰冷的空气中冻结成细小的红色冰晶。
紧接着,是第二块、第三块…数不清的巨大冰晶如同冰雹风暴,连绵不断地砸落在脆弱的光罩上!整个光罩内部剧烈地摇晃、颠簸,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每一次撞击都带来沉闷如雷的巨响和剧烈的震动,每一次都让光罩上的蓝芒黯淡一分,让谢烬残破身躯的颤抖加剧一分。
“呃…咳…” 谢烬大口大口地呕着黑血,那血液一离开他的身体,便迅速被光罩外的极寒冻结,粘稠地糊在他自己的下巴和前襟上。他按在苏灼后心的手依旧没有松开,指尖的蓝光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地支撑着摇摇欲坠的光罩。他的脸白得像一张浸透冰水的纸,额头上青筋暴起,唯有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苏灼,燃烧着一种近乎非人的、偏执到极致的疯狂意志。
苏灼被他紧紧箍在怀里,被动地承受着每一次剧烈的撞击。她的脸被迫埋在他冰冷且散发着浓重血腥味的颈窝里,每一次震动,他胸腔那个空洞里涌出的寒气都像冰刀刮过她的脸颊。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生命的流逝,像指间的流沙,随着光罩每一次承受撞击而飞速消逝。一种奇异的、混杂着恨意、恐惧和一丝荒谬的悲悯的情绪在她冻结的心湖里搅动。
“撑…撑住…” 谢烬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微弱得如同呓语,每一个字都伴随着痛苦的喘息和涌出的血沫,“我们…要…在一起…永远…”
永远?在这冰封的地狱里吗?苏灼想冷笑,嘴角却僵硬得无法牵动。她抬起眼,视线艰难地穿透摇晃的光罩。外面,冰髓殿的宏伟结构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湮灭。巨大的殿柱被坠落的冰晶砸断,发出沉闷的断裂声,轰然倒塌,激起漫天幽蓝色的冰尘。精美的雕梁画栋被彻底冻结、压垮,化为废墟。视野所及,只有一片不断崩塌、不断被更深邃幽蓝吞噬的毁灭景象。
葬天棺,正在吞噬它所在的空间,将一切化为永恒冰封的墓穴!
就在这时,光罩猛地向下剧烈一沉!
他们脚下的玄冰地砖,终于承受不住上方恐怖的冲击和下方蔓延的葬天棺咒文,轰然塌陷出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冰窟!幽蓝的光芒从深渊底部涌出,带着更加刺骨的吸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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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罩如同断线的风筝,随着脚下冰层的彻底崩塌,猛地向着下方那深不见底、涌动着幽蓝光芒的冰渊坠去!剧烈的失重感瞬间攫住了苏灼,心脏仿佛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又被那股极寒死死冻住。
“嗬…!” 谢烬发出一声模糊的、仿佛来自肺腑深处的抽气声。坠落的狂风撕扯着他残破的身躯和散乱的黑发,他环抱着苏灼的手臂却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如同焊死的铁箍,将她更紧密地压向自己冰冷的胸膛。两人在急速下坠的幽蓝光罩中翻滚、碰撞,每一次撞击都牵扯着彼此的伤口,剧痛和窒息感交织成一片。
光罩之外,是急速上升的、崩塌的宫殿废墟景象。巨大的冰晶、断裂的梁柱、冻结的残骸如同倒流的瀑布,在幽蓝的深渊背景中向上飞掠,构成一幅光怪陆离又充满毁灭美感的末日图卷。冰尘弥漫,折射着葬天棺咒文冰冷的幽光,形成无数扭曲变幻的鬼魅光影。
苏灼的视线在剧烈的翻滚和眩晕中艰难聚焦。她看到谢烬的脸近在咫尺,失血过多呈现出一种死寂的青灰,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钉在她脸上。那眼神里没有对坠落的恐惧,只有一种令人心胆俱寒的、纯粹的、偏执的占有。仿佛在说:看,灼灼,我们一起飞,一起坠,无论天堂地狱,你都在我怀里。
这眼神比任何酷刑都更让她感到窒息和绝望。她猛地闭上眼,不再去看那深渊,不再去看他那双吞噬一切光亮的眼睛。脊椎深处,那葬天棺的烙印灼烧般冰冷地痛着,提醒着她被强行绑定的命运。
下坠的速度似乎开始减缓。光罩不知何时己不再翻滚,而是稳定地悬浮在一片绝对的幽蓝之中。外界崩塌的轰鸣和呼啸的风声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绝对的死寂。
苏灼缓缓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崩塌的宫殿景象,而是一片无边无际、凝固的幽蓝。他们悬浮在一个巨大得无法想象的空间中央。上方,是望不到顶的、光滑如镜的幽蓝“天穹”,倒映着他们渺小的身影。下方,是同样深不见底的、死寂的蓝。前后左右,皆是如此。这里没有方向,没有边界,只有一片永恒的、冰冷的蓝色囚笼。
葬天棺的内部!他们被彻底封入了这万载玄冰的核心!
咔哒…咔哒…
细微而清晰的机括转动声,在这绝对寂静的空间里突兀地响起,带着一种冰冷的、金属的质感。
苏灼全身的寒毛瞬间倒竖!她猛地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那将他们笼罩在内的、由谢烬最后力量支撑的幽蓝光罩,此刻正如同退潮般迅速黯淡、消散!
随着光罩的彻底湮灭,一股更加纯粹、更加恐怖的寒意瞬间包裹了他们!这寒意不仅仅是物理上的冰冷,更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禁锢时间的诡异力量,让苏灼连思维都几乎要停滞。
而更让她魂飞魄散的,是随着光罩消失而显露出来的“棺壁”!
那不是光滑的冰面。在那深邃幽蓝的“墙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犬牙交错的——倒刺!那些倒刺形状狰狞,如同放大了无数倍的冰棱,又似某种远古巨兽口中最锋利的獠牙。它们通体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深蓝色泽,内部流淌着如同活物般的、更加幽暗的咒文光芒,无声地旋转、明灭,散发着令人绝望的禁锢气息。
这些倒刺,正是传说中能锁住魂魄、将其永世钉在棺中的“锁魂刺”!它们布满了整个葬天棺的内部空间,像无数蓄势待发的毒蛇,冷冷地窥伺着落入其中的猎物。
“来…了…” 谢烬的声音虚弱得如同游丝,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诡异满足。他环抱着苏灼的手臂终于微微松动了些许,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他缓缓地、艰难地抬起头,望向那布满锁魂刺的幽蓝棺壁,眼中那最后一点疯狂的光焰,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着,却固执地不肯熄灭。
“灼灼…” 他染血的唇瓣翕动,冰冷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廓,带着一种濒死的、却不容置疑的命令,“抱紧我…”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那些遍布棺壁的锁魂刺,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召唤,骤然动了!
没有破空声,没有预兆。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藤蔓,又似最精准的毒蛇,无声而迅猛地朝着棺内仅存的两人——那对在毁灭中相拥的身影——弹射而来!
幽蓝的、半透明的尖锐倒刺,在死寂的蓝光中划出致命的轨迹,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和永世禁锢的诅咒,瞬间封死了所有闪避的空间!
苏灼瞳孔骤缩,心脏仿佛被一只冰手攥紧!死亡的预感和比死亡更恐怖的永恒禁锢感同时降临。她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后退,身体却被谢烬最后的力量死死地箍在原地,动弹不得。
就在这电光石火、避无可避的刹那!
嗤啦——!
数道最迅疾的锁魂刺,带着刺骨的寒意,精准无比地贯穿了两人相贴的身体!
剧痛!比脊椎烙印更甚!那倒刺并非仅仅贯穿血肉,更带着一种首抵灵魂的冰冷穿透力!苏灼感觉自己的肩膀、侧腰瞬间被冻结、撕裂!与此同时,几道同样狰狞的倒刺也狠狠贯穿了谢烬早己残破不堪的躯体!
但这仅仅是开始!
那些贯穿身体的锁魂刺末端,猛地探出无数更加细密、如同冰晶触须般的幽蓝咒链!这些咒链如同活物,带着粘稠的、冰冷刺骨的触感,疯狂地缠绕上他们的脖颈、手臂、腰身、腿脚…像最贪婪的捕食者,瞬间将两人紧紧捆绑在一起!
脖颈处传来的冰冷锁紧感和窒息感让苏灼眼前发黑。她被迫仰起头,视线正好撞上谢烬低垂下来的目光。
他的情况更加糟糕。几道锁魂刺贯穿了他的胸膛和腹部,几乎将他残存的身体撕裂。黑血早己冻结,在他身上凝结成诡异的冰晶。他的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那张青灰的脸上却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扯出了一个笑容。一个混杂着无边痛苦、无边满足、无边疯狂的扭曲笑容。
冰晶般的咒链缠绕着两人紧贴的脖颈,如同最亲昵又最残酷的项圈,将他们的头颅也死死固定在一个几乎鼻尖相触的距离。
谢烬沾着黑冰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冰冷的唇瓣微微开合,吐出几个破碎到几乎听不见的音节,伴随着最后一丝微弱的气息,喷在苏灼同样冰冷僵硬的唇上:
“乖…多喝些…才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