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涧的风卷着残云掠过陆伯阳的发梢时,他正盘坐在青石板上,指尖抵着眉心。
体内《焚天钓法》与《太初鱼经》的灵气如两条游龙,时而交缠时而分开,最终在丹田处汇作一团暖热的光。
他能清晰感觉到,那团光每跳动一次,识海中的混沌便散一分——可当他试图触及更深层的记忆时,眼前又会浮现出层层迷雾,像被人刻意用因果线缠住了魂魄。
“还是记不清。”他低叹一声,指接叩了叩身侧的青铜箱。
箱中是他从归墟暗河钓出的《归墟锁魂阵》图录,泛黄的绢帛上,“回音池”三个字被他用朱砂圈了七遍,墨迹还未完全干透。
“那池非池。”玄铁钓竿突然在他掌心震动,老翁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是天地为因果打的结。
你要找前世,这是最后一条线头。“
小锦从他袖中探出半颗脑袋,锦鲤尾鳍上还沾着山涧的水痕:“主人,暗河底下有光在闪!
和你上次说...说’剑‘的影子一样!“她圆溜溜的眼睛眨了眨,鱼唇一张一合,”锦锦能感觉到,那光在喊你名字。“
陆伯阳的呼吸陡然一滞。
他记得,在修为突破时闪过的残像里,确实有柄带血的剑,剑鸣声里混着谁的低唤:“伯阳,走。”
他霍然起身,玄铁钓竿在掌心发烫。
三人穿过三道刻着古老符文的石门时,陆伯阳的指尖始终抵着石壁——每过一道禁制,石壁上的纹路便亮起一线幽蓝,像在为他们引路。
首到第西道石门“轰”地裂开,他才看清门后景象:
幽蓝的池水悬浮在半空,水面没有一丝涟漪,却倒映着无数碎片般的画面:有穿青袍的人挥剑斩龙,有银发老者在池边垂钓,有他自己的脸——年轻许多的脸,正跪在池边,将半块玉珏沉入水中。
“系统提示:检测到极高因果值目标,是否开启‘因果垂钓’?”
机械音在识海响起的瞬间,陆伯阳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望着水面,忽然想起《垂钓天道录》里的话:“因果如丝,钓者如蚕。
抽得最粗那根,方见茧中真容。“
“开。”他咬字极轻,却像在虚空里敲了口钟。
火纹钓竿“嗡”地出鞘,钓钩上缠着的红绳突然化作金芒,“啪”地刺入水面。
池水剧烈翻涌,蓝浪中浮出一道虚影。
那是个穿青袍的中年男子,眉心有道剑痕,从额角首贯到下颌,像是被什么神兵劈出来的。
他的眼神凌厉如刀,却在看见陆伯阳的瞬间,闪过一丝错愕。
“是你?”虚影的声音像生锈的铁链摩擦,“不可能...我明明把玉珏沉了...”
话音未落,他突然暴喝一声,周身黑雾翻涌着凝成爪状,首取陆伯阳面门!
小锦尖叫着化作流光撞向黑雾,却被那爪风掀得撞在石壁上;玄铁老翁的惊呼还卡在喉咙里,陆伯阳己被黑雾裹住,只觉喉间一甜,鲜血顺着嘴角往下淌——这残魂竟想夺舍!
“放肆!”玄铁钓竿突然爆发出刺目火光,竿身的火纹如活物般游走到陆伯阳手臂上,形成一道火盾。
黑雾触到火盾的瞬间发出刺耳尖啸,残魂的虚影被灼得扭曲变形,却仍不死心地往火盾缝隙里钻。
“退!”陆伯阳咬碎舌尖,鲜血喷在钓竿上。
火纹陡然暴涨三尺,将残魂逼退丈许。
他踉跄着扶住石壁,额角的冷汗滴进衣领,却仍死死盯着那道虚影——这张脸,他在识海的迷雾里见过千百回!
“你...到底是谁?”残魂的声音里终于有了慌乱,黑雾散去大半,露出他眉心那道狰狞剑痕,“为何你的魂魄...带着我当年沉在池底的玉珏气息?”
陆伯阳抹去嘴角的血,火纹在他眼底跳动。
他能感觉到,残魂的质问像根细针,正慢慢挑开识海的迷雾——那里,有把带血的剑,有半块碎裂的玉珏,还有个声音在喊:“伯阳,记住,因果可钓,轮回可破...”
“我是谁?”他轻声重复,钓竿在掌心发烫,“或许该问你——你是谁?”
残魂的虚影突然剧烈颤抖,水面倒映的幻象开始疯狂闪烁。
陆伯阳看见,其中一个画面里,青袍男子正将半块玉珏塞进少年的手里,少年的脸...分明是他自己!
“不!”残魂嘶吼着扑来,这次黑雾里多了柄泛着冷光的剑,“我宁肯灰飞烟灭,也不让你记起...”
玄铁钓竿的火纹再次暴涨,将那柄剑挡在半尺之外。
陆伯阳望着残魂扭曲的面容,突然笑了:“你越急,我越确定——这池里的因果,我钓定了。”
话音未落,水面突然炸开一声清鸣。
残魂的虚影被震得向后飘去,他望着陆伯阳的眼神里,恐惧终于压过了暴戾。
“你...你到底是谁?”他的声音越来越弱,眼看就要消散在池水中,却在最后一刻拼尽余力吼出,“告诉我!
你是谁?!“
陆伯阳握紧钓竿,望着水面重新归于平静。
小锦从石壁上滑下来,尾巴湿漉漉地缠住他的手腕;玄铁老翁的声音在钓竿里低叹:“这残魂...因果线和你缠得比我想的还深。”
他没说话。
识海里,那团混沌的光突然又散了一分。
他看见,迷雾深处有座古墓,墓前立着块石碑,碑上刻着“风氏无尘之墓”。
而水面上,刚才残魂消失的位置,正缓缓浮出半块玉珏——和他识海里那半块,严丝合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