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战被随从架着往门外拖时,后槽牙几乎要咬碎。
他能感觉到蛇纹血珠顺着脖颈渗进衣领,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那幻境光刃里竟裹着归墟阴煞,正顺着伤口往经脉里钻。
“少君!”随从的声音发颤,“您的血......”
“闭嘴!”刑战甩开张望的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望着前方被光刃削出豁口的门框,喉间滚出低吼:“去请大巫医,再调三十个巫卫守在幽冥阁外——三日内,我要陆伯阳的魂灯彻底熄灭。”他猛地转头,蛇瞳里的竖纹因暴怒收缩成线,“还有,通知各城巫族哨站,见他一次,截杀一次!”
随从的冷汗滴在青石板上,慌忙应下。
刑战的身影刚消失在拐角,拍卖厅里的空气便陡然一静。
陆伯阳扶着桌角缓了口气,喉间的腥甜总算压下些。
他抬眼时,正撞进黑衣判官的视线——对方不知何时己从阴影里踱出,黑纱半褪,露出苍白的下颌线,眼尾那颗朱砂痣在烛火残光里像滴凝固的血。
“你不是第一个来幽冥阁的人。”黑衣判官的声音像冰棱划过玉盘,“但你是唯一一个活着离开的。”
陆伯阳指尖微蜷。
他能感觉到怀中混沌珠的震动愈发剧烈,那是对同类气息的渴望。
方才幻境炸裂时,他分明瞥见黑衣判官袖中闪过一线混沌光——对方手中,定有混沌灵髓。
“判官大人抬爱了。”他扯了扯嘴角,状若随意抚上腰间布套,“不过在下倒是有桩生意想谈。”
“哦?”黑衣判官停住脚步,垂眸看向他腰间鼓起的轮廓,“你拿什么换?”
“混沌珠碎片。”陆伯阳首接掀开布套,玄铁钓竿上的金色纹路在阴影里若隐若现,“我知道大人需要它补全幽冥阁的混沌阵基,而我......”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对方袖中若隐若现的玉瓶,“需要三滴混沌灵髓。”
拍卖厅里落针可闻。
黑衣判官的指尖轻轻叩着袖中玉瓶,指节泛着病态的白。
过了片刻,他突然低笑出声,那笑声像寒夜里的风穿过竹管:“好个聪明的垂钓客。”他抬手抛来玉瓶,陆伯阳伸手接住时,能感觉到瓶身传来的温热——三滴液态混沌精华正裹着星芒流转,“记住,这是你欠幽冥阁的。”
“在下明白。”陆伯阳将玉瓶收入怀中,动作平稳得像是早有预料。
他能听见玄铁老翁的声音在识海响起:“混沌灵髓可温养钓竿本源,快些炼化。”但此刻更要紧的,是门外突然炸开的喧哗。
“那不是刑战吗?怎么浑身是血?”
“刚才的幻境你看见了吗?
幽蓝海水化成光刃,连祖巫血脉都扛不住!“
“快看!
拍卖厅里出来的那个——是陆伯阳!
刚从归墟出来的垂钓客!“
陆伯阳推开门时,迎面撞来无数道视线。
月光下,百来个修士挤在幽冥阁外的巷子里,有扛着斩妖刀的散修,有披着羽衣的妖修,甚至还有几个顶着鹿角的古神后裔。
人群最前排的灰衣修士突然拔高声音:“我在归墟暗河见过他!
上个月有人说钓出开灵锦鲤,原是他!“
“用一根钓竿让巫少君吃瘪......”
“这人,不能惹!”
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
陆伯阳摸着怀中玉瓶的手紧了紧,识海里玄铁老翁的叹息清晰可闻:“名声是把双刃剑。
刑战的血誓、幽冥阁的因果、各势力的窥探......小友,你这是把自己推进了漩涡中心。“
“漩涡才好。”陆伯阳低声道。
他摸出怀中的蜃影符残片,指尖泛起淡金色灵力——这是方才幻境炸裂时,他悄悄抠下的碎片。
符纸触碰到玄铁钓竿的瞬间,竿身突然震颤,原本若隐若现的金色纹路“唰”地亮起来,像有活物在竿身游走。
“这是......”他瞳孔微缩。
玄铁老翁的声音里难得带了丝惊讶:“蜃影符的空间法则融入钓竿了!
现在你垂钓时,幻境可随钓竿显化,再不用依赖外物。“
小锦不知何时从他袖中探出头,锦鲤尾在月光下泛着银鳞:“主人,我们该走了。”她歪头看向巷口,“那边有三个巫卫在盯梢。”
陆伯阳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果然见三个青面獠牙的巫族修士缩在酒肆屋檐下,蛇纹在脸上若隐若现。
他扯了扯嘴角,将钓竿重新裹进布套,转身往相反方向走去。
“听说他要回归墟?”
“归墟?那地方连准圣都不愿多待......”
议论声渐渐被甩在身后。
陆伯阳踩着青石板往前走,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走到巷口时,他突然脚步微顿——拐角处飘来一缕若有若无的混沌气,和他怀中玉瓶里的灵髓气息如出一辙。
小锦在他袖中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腕:“主人?”
“没事。”陆伯阳继续往前走,目光却在拐角处多停留了半息。
他能感觉到怀中混沌珠的震动愈发急促,像在催促什么。
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
当他带着小锦转过第三个巷口时,身后的脚步声突然消失。
陆伯阳垂眸看了眼怀中的玉瓶,又摸了摸钓竿,嘴角扬起抹极淡的笑——他没往归墟方向走,而是拐进了一条通向城西乱葬岗的小路。
月光爬上屋檐,将他的身影渐渐吞没在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