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水晶吊灯的光芒依旧刺目，在昂贵的香槟杯上跳跃。
“男主角”进去照顾老母亲了，剩下的应酬自然落到了女主人肩上。
姜芸芸站在宴会厅中央，如鱼得水地在衣香鬓影中穿梭，像一只被精心呵护、光彩照人的花蝴蝶。
林妙端着酒杯凑过来，压低声音：“谁搞的鬼？”连她也感觉到不对劲。
“白若微。”姜芸芸红唇轻启，吐出这个名字，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哇哦，”林妙挑眉，带着看好戏的兴味，“那你打算怎么做？”
她太了解姜芸芸了，这位主儿和白若微从高中斗到大学，你来我往，火花西溅，谁也没真正服过谁。
姜芸芸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现在白若微的对手不是我了，是宴辞。我的新任未婚夫，”她顿了顿，补充道，“很记仇。心眼儿嘛，不大，睚眦必报的主儿。”
几步外，顾行之像一尊沉默的雕塑静静立着。
他的视线穿过稀落晃动的人影，精准地、长久地、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专注，落在姜芸芸身上。
目光描摹过她微垂的、蝶翼般浓密的眼睫，流连于她端着酒杯时那截纤细白皙的手腕，最后定格在她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雪白礼服上——繁复的手工刺绣间，成百上千颗细小的钻石随着她的呼吸微微闪烁，衬得她肌肤胜雪。
今天，她美得惊心动魄。
廊柱厚重的阴影下，顾振山站着。
他盯着顾行之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又阴狠地剜了一眼远处光芒中心的姜芸芸。
他还以为姜家攀上了什么高枝。
哼，不过就是顶着个名校光环的穷小子罢了。
姜家竟敢为了这种货色，拒绝了他顾家的联姻？！
他猛地抬手招了一下。
一个穿黑衣服的手下靠近他。顾振山侧过头，嘴唇快速开合，声音很低。
手下眼神一冷，点头，迅速走进旁边的门。
顾振山转回头，眼神阴冷地盯着姜芸芸。
订婚？他送份“厚礼”。
也让顾行之明白，女人，只是低贱的玩物。
休息室内。
宴妈妈坐在沙发边缘，声音发抖：“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小辞他……”
周婷紧挨着她坐下。她握住宴妈妈冰凉的手，声音温和，带着担忧：“阿姨，您别急，是好事，是宴辞和芸芸订婚了。”
“芸芸？谁？”宴妈妈的脸转向声音的方向，一片茫然。
“姜芸芸，”周婷的声音更柔和了，“宴辞的大学同学。家里……很有钱，是真正的富家小姐。”她停了一下，语气有些变化，“芸芸在大学很出名，漂亮，性格开朗。刚认识宴辞没多久，两人很投缘……就见了两面，就……住到校外一起了。”
两面？住一起？宴妈妈愣住了。
“她朋友多，总是很热闹。现在，”她接着说，语气像是替宴辞操心，“在宴辞公司有个职位，正好在宴辞部门。阿姨您知道，这种大小姐，工作就是打发时间，迟到早退正常。不过宴辞现在能力强，帮姜家做大事，芸芸粘着他，也……可以理解吧？”
宴妈妈听着。
周婷的手很暖，声音很体贴。
但那些话：刚认识就“住一起”？“朋友多”？工作“打发时间”？“粘着”宴辞？
一个富家小姐，为什么要粘着宴辞？
“那他为什么瞒着我？”订婚这么大的事，不告诉母亲。
“可能怕您担心。芸芸她……现在没什么，但以前交过不少男朋友，也许，是怕您不同意。”
交过不少男朋友……这是正经女孩吗？
两小时后，客人走光了。
姜芸芸和宴辞一起走进休息室，准备送宴妈妈回家。
姜芸芸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走到沙发前，自然地伸出手，想轻轻扶住宴妈妈的手臂：“阿姨，我们送您回家吧。”
她的指尖刚碰到宴妈妈的手背，宴妈妈的身体猛地一颤，像被什么东西烫到一样，迅速而慌乱地把手缩了回去。
姜芸芸的手顿在半空。她脸上的笑容没变，但眼神瞬间锐利起来，飞快地扫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周婷。
刚刚在外面还没这样呢。
周婷正关切地看着宴妈妈，表情没有任何异样。
宴辞正拿起沙发上为母亲准备的外套，低头细致地给她披上，拉拢衣襟，动作专注，似乎没注意到刚才那电光火石间的小动作。
姜芸芸什么也没说，自然地收回了手，站在一旁。
宴辞对母亲说：“妈，车准备好了，回家吧。”
他扶着宴妈妈站起来，慢慢向门口走去。
周婷跟在后面。
到了楼下，看到宴辞的车，她拉开后车门，扶着宴妈妈坐进去，自己也跟着坐了进去。
周婷跟在后面。到了楼下，她拉开宴辞车子的后车门，扶着宴妈妈坐进去，自己也跟着坐了进去。
车门关上。
宴辞没有立刻上车，他转身，走到站在酒店门口灯光下的姜芸芸面前。
“我送妈回去。”他说道。
姜芸芸看着他，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带着点挑衅意味的笑。
她抬起手，没有半点犹豫地伸向他颈间，修长的手指勾住他那条深色领带，轻轻一拉，将他拉得微微俯身靠近自己。
同时，她的目光轻飘飘地、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意味，越过宴辞的肩膀，精准地投向车内后座——正隔着车窗望出来的周婷。
“那我们的订婚之夜，”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夜色，带着刻意的慵懒和暧昧，“你还回来吗？”
做完这一切，不等宴辞有任何回答，她脸上的那点轻佻瞬间收敛，松开了他的领带，甚至还伸手替他理了理被拉歪的领结，语气变得平静，甚至带上了点真实的温度：“行，不用回来了。照顾好你妈妈。”
宴辞看着她，没说话，只是点了下头。
他没告诉母亲，一是因为假订婚，二是也担心过姜芸芸的反应。
但她的态度，至少表面上，无可挑剔，没有流露出丝毫轻视。
宴辞拉开车门坐进去，车子很快启动，驶入了夜色。
姜芸芸站在原地，看着车尾灯消失在拐角。
——周婷果然说了什么。刚才宴妈妈那瞬间的抗拒，绝不是偶然。
没人会无缘无故对一个眼盲的老人这么好。
宴辞妈妈显然很信任周婷。
同情心？持续不断的“关心”，只可能是另有所图。
车开到宴妈妈家。
宴辞赚了钱，但他妈妈眼睛看不见，习惯了这里，邻居也熟，所以一首没搬。
宴辞下车，绕到另一边扶母亲出来。
宴妈妈紧紧抓住他胳膊，声音又急又抖：“小辞，你……留下！妈有事问你！”
周婷立刻从另一边下车，声音温和懂事：“阿姨，那你们聊，我先走了。”
她转身朝小区门口走。身影在路灯下闪过，消失在楼角的阴影里。她停住，背靠着墙，眼睛盯着楼道口。
宴辞扶着他妈妈走进楼道。
周婷抱着手臂，安静地等。时间过去。
终于，铁门哐当一声。宴辞走出来，站在楼道口。
他抬手，用力按了按眉心。
周婷立刻从阴影里走出来，快步到他面前，脸上是担忧：“宴辞！阿姨怎么样？宴会上她脸色很白，肯定吓到了。”
她的声音很轻软，充满同情，“阿姨平时不出门，突然被带到那种地方……不知道谁安排的，肯定不适应，害怕。你……多陪陪她吧？她需要你。”她看着宴辞，眼神显得很纯粹，只有关心。
宴辞多看了她一眼：“嗯。谢谢。”
与此同时。
顾行之正在开车。
姜芸芸独自坐在后座。
高跟鞋脱在一边，光脚踩在车地毯上。昂贵、缀满宝石的礼服裙摆堆在脚踝边。
她靠着车窗，脸映在玻璃上，眼睛没什么焦点地看着外面闪过的灯光。
手指无意识地转着那枚钻石戒指——这是宴辞买给她的订婚戒。
一枚五克拉的圆形明亮式切割钻石戒指，主石纯净，在昏暗光线里也折射出冷硬的亮光。
还从没想过自己会假订婚呢。
顾行之的目光，通过车内后视镜，长久地、沉默地落在她身上。
镜子里，她的侧脸在车窗外流动的光影里。
车子离开主路，拐进一条更暗的辅路。
周围很静，只有引擎声。
突然！
刺眼的强光从车后方猛射过来！有车在追他们。
顾行之看右边后视镜，后面不知何时跟了三西辆车。
他想加速甩开，前面的车堵住了路。
几辆黑色越野车，从前后左右凶狠地围上来！车身粗暴地蹭着路肩，彻底堵死所有方向！
几道雪亮的远光灯交叉射来，把顾行之的车死死困在光网中心。
他停下了车。
姜芸芸身体晃了一下，看向窗外：“怎么了？”
引擎熄火。远光灯持续嗡鸣。
顾行之全身绷紧。
对面领头越野车的驾驶门被大力推开。一只穿着亮面黑皮鞋的脚重重踩在地上。
远光灯中骤然出现的人影，正是他的大伯，顾振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