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几支箭矢,或深或浅地钉在他的肩头、手臂外侧,箭羽兀自颤抖。
剧痛让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紧抿成一条没有血色的线,额角的青筋如同盘踞的蚯蚓般暴起。冷汗如同小溪般从他鬓角滑落,混着脸上的尘土和血污。
他低头看我。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因剧痛而布满了猩红的血丝,瞳孔微微收缩着。但更深的,是里面翻涌着的、我曾在少帅枪口下、将军行刑台前、以及订婚宴扭曲空间中看到的……那铺天盖地的、无法挣脱的痛苦!浓烈得几乎化为实质!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清晰,更绝望!
这眼神……这痛苦……和他那句“每次杀你,都比上一次更疼”瞬间重叠!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冰冷的、失控的恐惧攫住了我。他记得!他全都记得!他知道每一次轮回的终结!可他为什么替我挡箭?!为什么?!
“这次……”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冰窟里挤出来的,带着无法控制的恐惧和深入骨髓的茫然,“……又是谁要杀我?” 目光死死锁住他那双翻涌着痛楚的眼睛,像是在质问命运,又像是在质问这个一次次终结我又一次次出现的男人,“……是你吗?!”
傅承渊的身体猛地一僵!剧烈的喘息瞬间停滞!
他看着我,那双被痛苦浸透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疲惫,一种被命运反复碾压后的绝望,一种……近乎于认命的悲哀。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仿佛咽下了满口的玻璃渣和血沫。一个破碎的、带着浓重血腥气的字眼,从他紧咬的齿缝间艰难地挤出,微弱得几乎被风吹散,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我耳边:
“……是。”
是我。
还是我。
这个答案,冰冷,残忍,却仿佛早己注定。像一把烧红的钝刀,狠狠捅进心脏,再反复搅动!所有的侥幸,所有的疑惑,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每一次死亡,每一个轮回的终结,都源于他!源于这个此刻替我挡下致命一箭、后背插满箭矢、眼神里盛满痛苦的男人!
为什么?!
“为什……”质问的话语刚冲上喉咙——
“吼——!”
“杀!!!”
“别让他们跑了!格杀勿论——!!!”
震耳欲聋的、充满杀意的嘶吼声,如同平地炸起的惊雷,裹挟着金铁交鸣的铿锵和沉重杂乱的脚步声,如同汹涌的黑色潮水,猛地从我们侧后方的浓烟与残破的拒马之后爆发出来!
追兵!
是刚才放箭的那伙人!他们杀过来了!带着要将我们彻底撕碎的狂暴!
死亡的阴影,比刚才的箭雨更加浓郁、更加粘稠地瞬间笼罩下来!那冰冷的杀气,几乎要冻结空气!
傅承渊的脸色瞬间剧变!那深潭般眼眸里的痛苦和疲惫,在死亡的威胁下,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瞬间被一种更加狂暴、更加原始的力量所取代——是野兽濒死反击的凶戾!
他猛地低头,那双染血的眼睛死死锁住我!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混杂着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是决绝,是命令,还有一种……更深沉的、几乎要将我吞噬的东西!
“跑——!”
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个嘶哑到极致的咆哮!那只没有受伤的、沾满血污和泥土的手,如同烧红的烙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几乎捏碎骨头的巨力,猛地攥紧了我的手腕!
剧痛传来!
下一秒,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力量猛地从他攥紧的手腕上传来!他像一头负伤的猛虎,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狠狠地将我从他身下血泥混合的地面上一把拽起!
“呃啊!” 身体被巨大的惯性拉扯,几乎失去平衡。巨大的婚纱裙摆成了最沉重的累赘。
“别回头!” 傅承渊的吼声在我被拽起的瞬间再次炸响,带着一种撕裂喉咙的决绝和命令!他猛地将我向前狠狠一推!
踉跄!巨大的推力让我身不由己地向前扑跌了几步!脚下是粘腻的血泥和冰冷的碎石,高跟鞋早己不知所踪,赤足踩在冰冷的死亡之地上。
“跑——!!!”
身后,是他如同困兽般最后的、震耳欲聋的咆哮!那声音里,是孤注一掷的疯狂,是燃烧生命的催促!
以及……紧随其后爆发出的、更加狂暴的、如同金属风暴般的金铁撞击声、怒吼声和濒死的惨嚎!像一堵由声音构筑的、血腥的墙,猛地在我身后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