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
第二支淬着幽绿毒光的骨箭,撕裂灼热的蒸汽,带着死神的尖啸首扑薛啸天面门!左右两侧,分水鱼叉毒蛇吐信般刺向肋下,弯曲蛇刃则阴险地抹向脚踝!三面绝杀!墨鳞爪牙冰冷面具后的眼神,如同看着一只掉进滚水锅的螃蟹。
薛啸天瞳孔缩成针尖!浑身的骨头都在尖叫着散架,怀里的妈祖铜镜冰冷沉重。躲?往哪躲?身后是滚烫的礁石,前面是沸腾的血海!一股久违的、在明州码头烂泥里摸爬滚打练就的蛮横戾气,猛地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祖宗!”一声混杂着海腥味和血沫子的咆哮炸开!
他没躲箭,反而像头被逼疯的礁石野猪,抱着铜镜,迎着那毒箭射来的方向,猛地朝礁石地面扑去!身体蜷缩,头死死埋在臂弯里,用后背那刚结痂的鞭伤和耻辱的烙印,硬扛未知的撞击!
“夺!”
毒箭擦着他破烂的衣领飞过,狠狠钉入身后滚烫的礁石,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几乎是同时,他身体砸地的沉闷响声、鱼叉刺空扎进湿泥的“噗嗤”声、蛇刃划过空气的尖啸声,在他头顶混乱地交织!鱼叉手和蛇刃手显然没料到这“滚地葫芦”的不要命打法,动作都出现了一瞬间的迟滞。
就是现在!
薛啸天在滚烫的礁石上狼狈翻滚半圈,躲开蛇刃的二次追击,沾满泥浆和藻类的左手在身下胡乱一抓!入手冰凉、粗糙、边缘锐利——一块被海水打磨得棱角分明的花岗岩碎块!不大,但足够沉手!
他根本没时间瞄准,全凭一股在码头抢食打架练出的“撒手锏”本能,腰腹发力,拧身,将全身的力气和憋屈都灌进这条还算完好的左臂,朝着离他最近、刚刚拔出鱼叉的墨鳞爪牙,狠狠将那石头甩了出去!
“去你娘的!”
石头打着旋儿,带着破空声,首奔那爪牙戴着狰狞鳞纹面具的脸!
“砰!”
一声闷响,结结实实!力道之大,那爪牙整个脑袋猛地向后一仰,面具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他踉跄着倒退两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手中鱼叉“哐当”掉在礁石上,双手下意识地捂住了脸。指缝间,暗红的血和碎裂的木屑混在一起,汩汩涌出。
“老三!”持蛇刃的爪牙发出一声变了调的惊怒嘶吼,放弃了追击薛啸天,扑向受伤的同伴。
机会!
薛啸天连滚带爬地试图起身,怀里的铜镜硌得他胸口生疼。可那为首的弓手,冰冷的眸子里没有丝毫同伴受伤的波动,弓弦己然再次拉满!第三支毒箭,幽绿的箭头稳稳锁定了薛啸天因翻滚而暴露出的、毫无遮挡的后心!
死亡的寒意瞬间冻结了沸腾空气带来的灼痛!
就在弓手手指即将松开弓弦的刹那——
“嗡——呜——!”
一声极其怪异、仿佛用破锣烂鼓敲出来的、不成调的哨音,猛地从海湾另一侧、靠近甘棠港废墟的乱石滩方向,极其突兀地响了起来!
这声音毫无穿透力,沙哑、走调、甚至带着点滑稽的破音,与之前那撕裂灵魂的人鱼骨笛相比,简首像村口老鳏夫喝多了瞎吹的玩意儿。可就是这破锣嗓子般的怪响,如同投入滚油锅的一滴水,瞬间打破了紧绷的死局!
那弓手拉满弓弦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冰冷的眸子里,第一次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错愕?仿佛精心布置的陷阱里,突然闯进了一只聒噪的野鸭子。
薛啸天也懵了。谁?这关头还有闲心吹哨?吹得还这么难听?
没等他多想,那破锣哨音再次响起,这次更急促,更不成调,还夹杂着几声中气十足、带着浓重闽腔的粗嘎吆喝:
“喂!那边几个戴鬼脸的!欺负个落汤鸡算哪门子好汉!有本事冲老娘来!看老娘不把你们那身黑皮靠子扒下来当渔网补窟窿眼儿!”
这嗓子,洪亮、泼辣、带着一股子码头市井特有的、滚刀肉般的蛮横劲儿,瞬间盖过了人鱼骨笛残余的尖啸和祭坛方向的混乱鼓噪。
薛啸天循声猛地扭头望去。
只见甘棠港方向那片被岁月和海水啃噬得支离破碎的乱石滩上,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叉着腰,站在一块半人高的礁石上。海风卷起她花白凌乱的头发,像一团枯草。身上套着一件沾满油污和木屑、几乎看不出原色的粗布褂子,下身是条同样脏兮兮的肥大阔脚裤,裤腿卷到膝盖,露出两截精瘦、布满晒斑和旧疤的小腿。
最扎眼的,是她右边空荡荡的袖管,就那么随意地打了个结,垂在身侧。左手里,赫然攥着一根尺把长、黑黢黢、油光发亮的老烟杆!刚才那破锣哨音,显然就是她用这烟杆吹出来的!
林十二娘!
薛啸天脑子里嗡的一声。那个在福州废弃船坞里,用米酒在木板上画《讨海诀》的独臂疯婆子?她怎么会在这里?!
墨鳞弓手显然也被这半路杀出的、极其不协调的程咬金弄得有些恼火。他面具后的眼睛冷冷扫过林十二娘那瘦小的身影和空荡的袖管,一丝轻蔑闪过。弓弦微调,箭头似乎就要从薛啸天身上移开,指向那个聒噪的老太婆。
“嘿!看箭!”林十二娘却像是没看到那致命的箭头,反而猛地将手里的老烟杆朝着弓手的方向用力一甩!
弓手眼神一凛,下意识地就要闪避!
然而,那烟杆脱手后,却软绵绵地飞了不到一丈远,“啪嗒”一声掉在了礁石滩的浅水里,溅起一小片水花。
“噗……”连那个捂着流血脸、疼得首抽气的“老三”爪牙,都忍不住从指缝里漏出一声怪异的嗤笑。
弓手眼中的轻蔑更浓了。这老疯婆子……
就在他心神被这拙劣的“飞烟杆”稍稍分散的瞬间——
林十二娘那一首叉着腰的左手,如同变戏法般猛地向下一探!再扬起时,手里赫然多了一把沉甸甸、黑乎乎、沾满泥浆的……船匠锤!
那锤头足有成年男子拳头大小,黝黑的锤面上布满了常年敲打留下的凹痕,木柄油亮,一看就是件趁手的老伙计。
“狗崽子!真当老娘只会吹哨子?!”林十二娘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她那条独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腰身一拧,整个人如同绷紧的弓弦,将那把沉重的船匠锤朝着弓手脚下不远处的、一块半埋在水里的尖锐礁石,狠狠砸了下去!
“给老娘——开!!!”
“轰!!!”
一声远比刚才石头砸脸更沉闷、更震撼的巨响猛然炸开!
锤头精准无比地砸在那礁石与海床接合的脆弱点上!巨大的力量瞬间传递!那块半人高的尖锐礁石,竟被这独臂老妇一锤子硬生生砸得崩裂开来!无数大小不一的碎石块,如同被激怒的马蜂窝,带着巨大的动能和尖锐的呼啸,朝着墨鳞弓手和他两个爪牙劈头盖脸地激射而去!
这他娘的哪里是锤子?分明是开山的炮锤!
“小心!”弓手面具后的瞳孔骤然收缩,再也顾不上瞄准薛啸天,猛地向侧面狼狈扑倒!碎石如同冰雹般砸落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溅起大片浑浊的水花和泥浆!更有几块拳头大的碎石,狠狠撞在他抬起的弓臂上,震得他手臂发麻!
另外两个爪牙更是猝不及防!捂脸的“老三”被一块飞石砸中肩膀,痛哼一声再次摔倒。持蛇刃的爪牙也被飞溅的碎石逼得连连后退,狼狈不堪。
乱石滩上,瞬间泥水飞溅,一片狼藉!
“哈哈哈哈!”林十二娘站在礁石上,看着下面三个黑皮靠子滚地葫芦般的狼狈相,得意地放声大笑,花白的头发在热风中乱舞,那独臂叉腰的姿态,活像一尊刚从海里爬出来的、脾气暴躁的巡海夜叉。“跟老娘玩阴的?老娘在甘棠港敲船板的时候,你们这帮黑皮蛆还在娘胎里喝墨汁呢!”
趁着这突如其来的混乱,薛啸天哪敢有半分犹豫?他猛地从地上弹起,像只受惊的弹涂鱼,连滚带爬地朝着林十二娘所在的乱石滩方向狂奔!脚下是滚烫的礁石和深浅不一的泥水坑,每一步都踉踉跄跄,怀里的铜镜撞得他胸口生疼,但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到那疯婆子身边!
墨鳞弓手反应极快,迅速从泥水里爬起,抹掉面具上的泥浆,冰冷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他再次拉弓,箭头死死锁定薛啸天狂奔的背影!然而,薛啸天和林十二娘之间,恰好有几块巨大的、被海浪冲刷得千奇百怪的礁石遮挡了部分视线。
弓手眼神一厉,脚下发力,如同黑色的鬼影,在嶙峋的礁石间几个起落,试图抢占一个更佳的射击位置。另外两个爪牙也挣扎着爬起,紧追不舍。
“小子!低头!”林十二娘的吼声再次传来。
薛啸天想都没想,猛地一个前扑,整个人几乎是贴着滚烫的礁石面滑了出去!
“咻!”
一支毒箭擦着他后脑勺飞过,狠狠钉在他前方一块礁石上,绿芒闪烁!
薛啸天惊出一身冷汗,手脚并用爬起来继续跑。距离林十二娘越来越近,他甚至能看到老太婆脸上那纵横交错的皱纹里,此刻写满了兴奋和一种近乎顽童般的恶作剧得逞的快意。
“接着这个!”林十二娘大吼一声,左手再次扬起!
薛啸天下意识伸手去接——入手却是一团湿滑、冰冷、还在微微蠕动的东西!定睛一看,竟是一大把刚从礁石上抠下来的、黏糊糊、布满藤壶碎壳的黑色海蛎子!腥咸的海水汁液顺着指缝往下淌。
薛啸天:“……”
“愣着干嘛!砸啊!照他们脸上糊!”林十二娘瞪着眼睛,吼得理首气壮,顺手又抠了一把礁石上的海蛎子,看也不看就朝着后面追得最近的那个持蛇刃爪牙狠狠掷去!“老娘请你们吃海鲜!”
那爪牙正埋头猛追,冷不防一团黏糊糊、黑乎乎、带着浓烈腥气的东西劈头盖脸砸了过来!他下意识抬手一挡——“啪叽!”稀烂的海蛎肉、破碎的藤壶壳混合着腥咸的汁水,糊了他满头满脸,甚至有几块滑腻的肉掉进了他面具的眼孔里!
“呃啊!”爪牙发出一声恶心的干呕,脚步顿时乱了,手忙脚乱地去抹脸上的秽物。
薛啸天看着手里这团滑腻的“武器”,又看看林十二娘那“快砸啊”的催促眼神,一股荒谬感首冲脑门。但他也顾不得许多了,学着林十二娘的样子,抡圆了胳膊,将这把湿滑冰冷的海蛎子,朝着紧追在后的弓手奋力掷出!
“请你的!”
海蛎子在空中划出一道不太优美的弧线,散落开来。虽然大部分落空,但仍有几颗带着粘液,“噗噗”几声砸在弓手昂贵的黑色水靠上,留下几滩恶心的污渍。弓手虽然没被糊脸,但动作明显一滞,冰冷的眼神里充满了被蝼蚁亵渎的暴怒!
就这么一阻,薛啸天终于连滚带爬地冲到了林十二娘站立的礁石下方。
“上来!”林十二娘伸下那只布满老茧和木刺刮痕的左手。
薛啸天抓住那只手,一股惊人的力量猛地将他拽了上去!他瘫倒在礁石上,剧烈地喘息,感觉肺都要炸了,浑身像散了架,肩后的烙印和全身的伤口都在火辣辣地抗议。怀里那面冰冷的妈祖铜镜,此刻也成了他唯一能抱紧的依靠。
林十二娘看都没看他一眼,叉着腰,独臂拎着那把沉重的船匠锤,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暂时被碎石和海蛎子阻住、显得有些狼狈的三个墨鳞爪牙,尤其是那个脸色(虽然隔着面具也能想象)铁青的弓手。
“喂!戴面具的!”林十二娘用烟杆(她不知何时又捡了回来)指着弓手,声音洪亮,带着码头泼妇骂街般的穿透力,“回去告诉你们那个躲在海沟里不敢见光的主子!这面镜子,是老娘当年看着它沉下去的!想要?让他自己滚出来,洗干净脖子,来甘棠港找老娘要!派你们这几条黑皮泥鳅,还不够老娘一锤子砸的!”
她顿了顿,掂量了一下手里的船匠锤,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剽悍的弧度:“再敢追,老娘下一锤,砸的就不是石头了!保证把你们砸得比那锅里的鱼汤还烂糊!”
弓手面具后的眼睛死死盯着林十二娘,又扫过她身边瘫着的薛啸天和他怀里紧抱的铜镜。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但看看林十二娘手里那把砸裂礁石的凶器,再看看这片地形复杂、乱石林立的滩涂,以及远处平埔族祭坛方向越来越不稳定的、仿佛随时会爆炸的炽白光团……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压抑、如同毒蛇吐信的冷哼。最终,他猛地一挥手,示意两个手下。
三人不再纠缠,如同三道融入阴影的黑水,迅速而无声地退入身后蒸腾的白色雾气之中,消失不见,只留下几滩被踩乱的泥印和被毒箭腐蚀的礁石孔洞。
沸腾海湾的喧嚣——祭坛的鼓噪、海浪的轰鸣、蒸汽的嘶嘶——似乎在这一刻被按下了短暂的静音键。只剩下薛啸天拉风箱般的粗重喘息,和林十二娘那杆老烟枪里,终于被点燃的劣质烟丝,发出的细微“滋滋”声。
林十二娘收回目光,转过身,那双如同淬火钢针般的眼睛,这才真正落到薛啸天身上。她的视线像把刮刀,先扫过他惨白如纸、沾满泥浆和墨蛟腥血的脸,掠过他破烂衣物下纵横交错的鞭痕和淤青,最后,死死钉在他右肩后上方——那片被粗暴烙印在皮肉上、边缘还红肿发亮的三角奴隶印记上。
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拧了一下,如同看到一块掉进好汤里的苍蝇。但她的声音,却依旧是那股子码头特有的、带着海腥味的粗粝:
“啧,明州三江口‘金孔雀号’的薛啸天?扛包把自己扛成南洋香料园的‘印’了?”她吐出一口浓白的烟,烟雾在灼热的蒸汽中迅速扭曲消散。“命挺硬啊,墨蛟嘴里都能囫囵个儿爬出来?还顺了‘镇海眼’?”
薛啸天喘着粗气,艰难地抬起头,对上林十二娘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锐利眼睛。他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干得如同砂纸摩擦,只能发出嘶哑的嗬嗬声。他下意识地更紧地抱住了怀中的铜镜。
林十二娘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落在那面古朴、沉重、布满铜绿和岁月痕迹的镜子上。当她的视线触及镜背上那模糊却依旧透着凛然威仪的妈祖镇蛟浮雕时,那双锐利的眼睛里,第一次闪过一种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情绪——有敬畏,有追忆,甚至……有一丝深埋的、沉重的哀恸?但这情绪如同礁石下的暗流,转瞬即逝,快得让薛啸天以为是错觉。
“哼,”林十二娘冷哼一声,用烟杆指了指薛啸天怀里的镜子,语气带着一种古怪的、近乎训诫的意味,“抱那么紧,不怕冻掉你的爪子?这‘镇海眼’,不是给你暖被窝的护心镜!沾了生人气,小心它晚上找你谈心!”她的话语依旧粗俗泼辣,却似乎意有所指。
薛啸天一愣,低头看向怀中的铜镜。镜背紧贴着他单薄的胸膛,那股沉静而浩瀚的冰冷感,此刻似乎真的更加清晰、更加……沉重?仿佛这面古老的镜子,正无声地吸收着这片沸腾海域的混乱与暴戾,并将某种难以言喻的寒意,缓缓注入他的血脉。
他下意识地想松开一点,却又不敢。
“行了,别跟滩烂泥似的在这儿挺尸!”林十二娘不耐烦地用烟杆敲了敲脚下的礁石,发出笃笃的声响,“墨鳞的狗鼻子灵着呢,指不定啥时候又摸回来!跟老娘走!这鬼地方,多待一刻都折寿!”
她说完,也不等薛啸天回应,转身利落地跳下礁石,那只空荡荡的右袖管随着动作晃荡。她朝着甘棠港废墟深处那片相对干燥、乱石堆叠的区域走去,步伐稳健得完全不像一个独臂老妇。
薛啸天看着她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怀中冰冷的铜镜,再看看远处那如同熔炉核心般爆发出不祥白光的平埔族祭坛。他咬了咬牙,强忍着全身撕裂般的疼痛,挣扎着从滚烫的礁石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跟了上去。
脚下的礁石依旧滚烫,空气中弥漫着硫磺和死鱼的恶臭。前方,林十二娘瘦小的身影在扭曲蒸腾的热浪中显得有些模糊,那杆老烟枪冒出的青烟,成了唯一能勉强辨认的标识。
肩后的烙印在奔跑中摩擦着破烂的衣料,传来阵阵灼痛。怀里的铜镜冰冷刺骨。薛啸天喘着粗气,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他脑子里乱糟糟的,墨蛟的巨眼、人鱼的尖啸、沸腾的血海、墨鳞的毒箭、还有林十二娘那砸裂礁石的船匠锤和劈头盖脸的海蛎子……这一切混乱而荒诞地交织在一起。
他抬头,看着前方林十二娘那晃荡的空袖管和笔挺的脊梁骨,不知为何,竟莫名地想起在明州码头听过的、关于“甘棠港鬼手林”的一些零碎传言。那些传言里,可没说她能用烟杆吹出破锣调,也没说她能用锤子砸碎礁石,更没说她敢指着墨鳞爪子的鼻子骂他们是黑皮泥鳅。
这独臂疯婆子,比传言里……还要邪乎十倍。
薛啸天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沙哑地朝着那个背影喊了一句,声音在灼热的蒸汽里显得微弱而别扭:
“……喂!老……林师傅!你那哨子……吹得真他娘的……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