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的血腥味黏在喉咙里，像堵着一块冰冷的腐肉。林枫的手指抠着粗糙的水泥地，指缝里塞满灰尘和暗红的血泥。
每一次拖动，都伴随着断裂右脚的剧痛——仿佛有铁钳夹着骨头茬子狠命搅动，痛得他眼前金星乱舞！汗水浸透的破T恤紧紧贴在皮肤上，又被尸体流下的冰凉血液浸透，粘腻、冰冷，如同裹在身上的第二层死亡尸衣。
他咬着下唇，尝到自己牙齿磨出的血味。肺部像破风箱般嘶鸣，每一次用力的喘息都带来喉头浓烈的铁锈腥甜。身体像一具即将散架的朽木零件，在死亡的拖拽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终于！
一声如同破开淤泥的沉闷摩擦声！他的左肩率先获得空间！紧接着是沾满污血的左臂！整个左侧身体猛地一轻！上半身斜着挣脱出来！
“呃——！”
身体失去重心失衡向一侧倒去！断裂的右脚踝在牵拉中再次撞击冰冷的地面！
剧痛如同高压电流贯穿全身！林枫身体剧烈一抖，蜷缩得像只烫熟的虾米，喉咙里发出抑制不住的、拉风箱般的痛苦嘶鸣。冷汗瞬间飙出额头，顺着粘腻血污的脸颊流进脖颈。
视线因疼痛阵阵发黑模糊。他强撑着，用左肘撑地，喘息了足足十几秒，才勉强撑起上半身。
一股彻骨的寒意攫住了心脏！比地上的尸血更冷！冷汗混合着血污不断淌落。
不行！必须走！立刻！马上！
林枫喉咙滚动了一下，吞咽下翻涌的恶心感和满嘴的血腥气。不再犹豫！他猛地俯下身，用那只沾满血泥、还算灵活有力的左手，抓住阿泰那条穿着肮脏紧身牛仔裤的腿！冰冷僵硬的触感顺着指尖传来。
深吸一口气！榨干最后一点力气！手臂肌肉贲起！用尽全身蛮力猛拖！
尸体纹丝不动！
“操！”林枫低咒一声，胸腔剧烈起伏。他调整角度，手指如同铁钩，深深抠进牛仔裤粗糙的布料缝隙，指甲几乎嵌进去！咬碎后槽牙！腰腹核心绷紧！用尽所有的爆发力！猛地再次发力！
“呃啊——！”伴随着牵动伤脚的惨叫！
这一次，阿泰那只肥胖沉重的左脚，终于被拖得滑动了半寸！压在下面的左腿裤兜，终于完全暴露出来！
林枫几乎是扑了过去！血污狼藉的左手毫不在意地一把抓起那几张沾染了粘腻血渍、覆盖着灰泥的塑封照片！
指尖冰冷的触感和照片边角的硬度带来一丝短暂的虚脱后的侥幸。
但下一秒！
就在他抓起照片的瞬间！几张照片的覆盖下！一张不起眼的折叠纸条，如同浮出水面的阴影，悄然滑落！
林枫的动作瞬间停滞！
目光钉在那张纸条上——普通对折的白纸，边角沾着一点半干的血迹和尘土。它静静地躺在尸体腿边的血泊边缘，像一片刚从尸体身上剥落下来的皮。
一种比刚才那几张照片更尖锐的不详预感，如同毒蛇的獠牙，瞬间刺穿了他的头皮！
他颤抖着，几乎是屏住了呼吸，伸出同样沾满血污的左手食指，用指尖极其轻微地、如同拨开炸弹引线般，小心翼翼地，捻开了那张折叠的纸条。
纸上没有血。只有一行用老式针式打印机打印出来的、字迹有些模糊不清、如同劣质传单上廉价广告般的字样：
**「三天内，利润十万。否则后果自负。」**
冰冷！首白！像把生锈的尖刀，瞬间捅进了林枫的眼中！
“嗡——！”
脑子里仿佛被狠狠敲了一锤！短暂的空白后，是炸裂开来的喧嚣！
三天！十万利润？！
这行字！这个“后果自负”！它的字体、它的廉价打印质感……
林枫的呼吸骤然停止，指尖的冰冷瞬间蔓延至全身！他猛地扭头！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刺向那张还粘在阿泰脸颊法令纹褶皱里、深嵌着冰冷五角硬币的油腻肥脸！
这张脸！这个口口声声“好心帮忙”的“泰哥”！
这纸条！和那张在医院里被阿泰撕成碎末的“欠条”——当时塞进收费窗口那张用来“担保”的、同样廉价的打印纸片——那种廉价的纸张质地、那模糊的针式打印痕迹，几乎一模一样！
一瞬间，在医院那嘈杂的缴费窗口、阿泰那油滑热切却透着算计的目光、那张被当做“担保”的廉价废纸、那粗暴的撕碎揉烂纸团的画面……所有的碎片，都像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猛地串联在了一起！
寒意如同冰水浇头！
这狗日的！根本不是碰巧帮忙！他是来…… 他是来收账的！或者说，来监控的？！那张催命符，或许从头到尾就跟他脱不了干系！
一股被戏耍、被当作猎物般暗中窥探的屈辱和冰寒的恐惧，混合着刺骨的杀机，狠狠攥住了林枫的心脏！让他几乎喘不上气！
“唔……”胸口一阵翻腾欲呕的悸动！他死死捂住嘴巴，将那阵强烈的干呕强压下去。
不行！冷静！必须冷静！
当务之急！是钱！怀里这三捆钱砖！还有地上的尸体！这烂摊子！
他猛地扯开早己被撕裂的破烂T恤下摆！低头——三捆被透明宽胶带紧紧缠绕、沉甸甸的黄色牛皮纸包安静地贴在皮肤上。棱角分明，冰冷坚硬。之前被汗水浸透的皮肤黏在上面，撕开时带着轻微的刺痛。
还好！钱还在！
林枫的心脏稍微落回胸腔一寸。他飞快地环顾这个如同垃圾堆般的蜗居。那张吱呀作响的破木床！床腿垫着几块灰扑扑的砖头，床下的空隙，被各种破烂和灰尘塞满，像一个深邃的垃圾黑洞。
没有比这更好的地方了！他咬着牙，强忍着剧痛拖动着身体。每一次挪动都疼得眼前发黑。终于挪到床边！
他用左手猛地将床边几件散发着汗臭和霉味的破衣服、一个散发着怪味的空塑料袋胡乱拨拉到床下更深处，腾出一小块尚算干净的空隙。
冰冷的钱砖触碰地面和灰尘的瞬间，他的心也跟着沉入了黑暗。顾不上它们彼此磕碰的沉闷声响，他用左手飞快地将刚才拨开的破衣服团、塑料袋甚至一个空纸箱碎片，一股脑地扒拉回去！
做完这一切，林枫瘫靠在冰冷粗糙的床沿边，剧烈地喘息。额头的汗水和血污混在一起，流进眼角，带来刺痛。他狠狠抹了一把脸。目光扫过地面。
阿泰那具扭曲庞大的尸体，无声地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像一块无法处理的巨型垃圾。
不能留在这！绝对不能！
那个暗处拍照的人！那个留下纸条的人！随时可能回来！阿泰的死就是活靶子！就是引爆的火药桶！
林枫的呼吸陡然急促！他用手支撑住床沿，挣扎着试图站起。左脚作为唯一的支撑点，吃住全身的重量，酸胀得像要爆炸！那条断裂的右脚，仿佛有千斤重，稍稍用力碰触地面，就是剜心剔骨的剧痛！他几次踉跄，差点再次栽倒！
汗水彻底糊住了眼睛。
他咬着牙，视线混乱地在肮脏混乱的地面、破桌角落、散落的杂物里疯狂搜寻…… 钥匙！钥匙呢？
刚才进门时……混乱……脱手了？
目光猛然扫到门边那片沾满灰尘的地面——那里，半掩在门板后的阴影里，一个黑乎乎的小东西躺着！
钥匙！
是被阿泰最初拖拽他时甩脱的！或者在激斗中掉落的！
他几乎是爬着挪过去，一把抄起那串冰冷、沾满灰尘和可疑污迹的钥匙串！金属的冰冷刺入指尖，带来一丝微弱的清醒。
现在！走！离开这！立刻！
他扶着摇摇欲坠的破桌子边缘，将身体所有的重量都压在左臂上，试图一点点撑起身体。每一次发力，断裂的脚踝就在无声中尖叫着抗议！
左手死死攥着钥匙串，冰冷的锯齿边缘硌得掌心发疼。那几张染血的塑封照片和那张催命符纸条，被他胡乱塞进了裤兜最深处，硬挺挺的棱角膈着腿侧。
就在他佝偻着腰背，额头青筋暴跳，几乎要用意志力强行撕裂身体的疼痛，拖起这具残破身躯冲向门口逃离的刹那——
**咚、咚、咚。**
极其轻微！极其有节奏！如同冰冷的石子在心口敲击！
不是幻觉！
清晰的三下！间隔稳定！沉闷！并非急躁的拍打，更像是某种确认存在、宣告掌控的冰冷信号！
声音就来自——
薄薄的门板之外！
刹那间！
筒子楼房间内死寂凝固！浓烈的血腥气仿佛冻结在空气中！天花板那昏暗污浊的白炽灯光，在林枫瞬间收缩到极致的瞳孔中，扭曲成了冰冷的光斑！
血液倒灌回心脏！世界骤然失声！只剩那三记冷硬的敲门声，像三根毒针，狠狠扎进他每一根绷紧的神经！
门外！是谁？！
那个催命符的主人？！还是…… 那具尸体的“同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