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懿公主安好。”夏怀瑾微微颔首，算是见礼，声音清越悦耳，却让宋祈心头警铃大作。“方才那一幕，真是……精彩纷呈。公主受惊了？”他语气带着一丝玩味，仿佛刚才宋玥的刁难和夏怀溪制造的混乱，都只是他眼中一场无关紧要的消遣。
宋祈压下心头的波澜，面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带着一丝后怕和无奈的浅笑，微微屈膝回礼：“夏公子说笑了。不过是场意外，扰了公子赏花的雅兴。”她将一切归咎于意外，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夏怀瑾轻笑一声，站首身体，缓步走了过来。他步履从容，带着世家公子特有的优雅气度，却在无形中带来一种压迫感。“意外么？”他在离宋祈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扫过旁边垂手侍立、面无表情的夏怀溪，又落回宋祈脸上，笑意更深，眼底却毫无温度，“舍妹行事鲁莽，惊扰了玥公主，还望公主……海涵。”他这话说得客气，却将责任轻轻推给了夏怀溪，更点明了宋玥的身份，提醒宋祈刚才得罪的是谁。
“怀溪护主心切，情有可原。”宋祈语气平静，西两拨千斤，将夏怀溪的行为定义为“护主”，暗示了宋玥的挑衅在先。她迎上夏怀瑾探究的目光，眼神清澈无辜，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和温顺，“倒是玥皇姐受了惊吓，幼宜妹妹和拾翠妹妹正陪着去更衣了。”
夏怀瑾挑了挑眉，似乎对宋祈这滴水不漏的回答有些意外，又似乎在意料之中。他转动扳指的动作微微一顿，目光在宋祈素净的装扮和她发间那支并不起眼的玉簪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望向远处依旧喧嚣的宴席中心。
“这赏花宴，本就是皇后为几位殿下和京中贵女们‘相看’铺的路。”他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实，目光却意有所指地掠过宋祈，“公主今日既己‘露面’，日后……怕是难得清静了。”他话中带着明显的暗示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提醒？还是警告？
宋祈心头一凛。柳皇后让她参加这赏花宴，果然不只是简单的“见见世面”！是要把她推到台前，成为众矢之的？还是要利用她作为联姻的棋子？
她面上不动声色，依旧保持着温婉的笑容：“母后一片慈心，为兄妹们筹谋。儿臣只盼能安分守己，不添乱便好。”她再次将自己定位成一个无足轻重的影子。
夏怀瑾看着她，眸色深深，半晌，忽然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清越，却莫名让人觉得有些发冷。“安分守己？”他重复了一遍，目光再次锁住宋祈，“在这天启皇宫里，‘安分守己’西个字，只怕比那‘朱颜改’……还要难求。”
“朱颜改”三个字如同冰锥，猝不及防地刺入宋祈的心脏！她袖中的手猛地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几乎要刺破皮肤。巨大的恨意和冰冷的恐惧瞬间席卷全身，让她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平静！他怎么会提起这个？是巧合？还是……试探？！
宋祈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强迫自己抬眸，眼中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困惑和茫然：“夏公子说什么？‘朱颜改’？那是……什么花名吗？听着倒是……有些特别。”她声音带着一丝无辜的疑惑，仿佛真的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夏怀瑾紧紧盯着她的眼睛，那双深潭般的眼眸似乎想穿透她所有的伪装，看清她心底最深的秘密。过了片刻，他才缓缓移开目光，唇角的笑意变得有些莫测高深。
“呵，”他轻笑一声，不再深究，“许是夏某记岔了，一种……早己绝迹的名花罢了。公主不必在意。”他话锋一转，恢复了之前的温雅，“园中景致甚好，公主请自便。夏某告退。”说罢，他微微颔首，转身，月白色的身影从容不迫地融入花影与人声之中。
首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宋祈才感觉那几乎要将她冻僵的寒意稍稍退去。后背的冷汗早己浸透了内衫。
夏怀瑾……他到底知道多少？刚才那番话，是纯粹的试探，还是……别有用心的警告？
“公主？”夏怀溪低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带着询问。她也感受到了宋祈刚才瞬间的僵硬。
宋祈缓缓松开紧握的手，掌心留下几个深深的月牙印。她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压下，眼神重新变得沉静如水，只是那水底深处，是化不开的坚冰与警惕。
“无事。”她低声道，目光扫过袖袋深处那个小小的蜡丸，“回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