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密林里,后背贴着棵老松树。
松针铺了满地,腐叶气息混着山风往鼻子里钻。
怀里的通讯玉牌发烫,我盯着那跳动的倒计时——"10、9、8......"心跳快得像擂鼓,昨晚用勾魂索吓唬李玄风时都没这么慌。
倒不是怕抢不到红包。
自绑定阴司群这七日,我摸清了规律:早八晚八是无常、判官发的普通包,午间十二点准是孟婆、阎王的大红包。
可今儿不同,昨儿刚解决阿秀的冤魂,系统升了一级,指不定能抢着好东西。
"叮——"
玉牌震得掌心发麻,我手指几乎是扑上去点开。
群里红点炸成一片,黑白无常的"勾魂符×3"刚冒头就被抢光,判官的"阴火符"也只剩个残影。
我盯着最顶端那个金底黑纹的红包——发件人显示"孟婆"。
手速快得自己都惊了,点下去的瞬间,玉牌嗡鸣着弹出道蓝光。
"恭喜见习阴差叶知秋抢到【孟婆汤匙·初级】(稀有级):可搅动孟婆汤,扰乱亡魂记忆,附带基础幻术效果。
阴力+120,当前等级:Lv.250/500。
任务进度:解决小型灵异事件1/10→2/10。"
我差点咬到舌头。
稀有级!
之前抢的都是无常的勾魂索碎片、判官的镇魂铃残片,最高也就普通级。
这孟婆汤匙......我赶紧摸向怀里,掌心刚碰到那物件,就像触了温泉——温温的,带着股甜丝丝的凉意,像是掺了桂花的热汤。
借着透过松叶的光斑看,汤匙是青黑陶土烧的,勺柄刻着缠枝莲纹,凑近能闻到股若有若无的苦香,像极了阿秀魂体消散前飘的那股味。
"好东西。"我对着空气笑,把汤匙往怀里塞了塞,"够李玄风喝一壶了......"
话音未落,风突然转了向。
腐叶打着旋儿飞起来,松涛声猛地低了,像有人掐住了喉咙。
接着是股腐朽檀香,混着点陈年老醋的酸,从背后漫过来。
我脊梁骨发紧,手己经扣住袖中的勾魂索——这林子平日连野兔子都少见,突然来人气?
"小子。"
沙哑的声音像砂纸磨铜盆,从左边传来。
我猛地转头,就见树影里站着个老妪。
她披件黑袍,帽子压得低,只露出半张脸:皮肤皱得像晒干的橘子皮,右眼角有颗黑痣,痣上长着三根白须,正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我后退半步,勾魂索在袖中滑出半寸。
老妪却没动,只是盯着我的胸口:"你身上有孟婆气息。"
"您......"我喉咙发紧,"谁啊?"
"鬼婆婆。"她掀开帽子,露出全脸——眼尾的皱纹能夹死蚊子,可那双眼却亮得吓人,像两盏点在坟头的引魂灯,"孟婆座下使者,专带新晋阴差认阴市的路。"
阴市?
我想起前晚阿秀说的"鬼市",当时还当她胡诌。
可看这老妪的架势,不像是撒谎。
我压下心跳:"阴市......能换钱?"
"换的可不止钱。"鬼婆婆笑了,嘴角咧到耳根,"冥器、阴丹、符篆,只要你有货,什么都能换。"她伸出手,指甲足有三寸长,泛着青灰色,"跟我来。"
我盯着她的手。
风卷着她的袍角,露出脚腕——没穿鞋,脚底板沾着黑泥,像刚从泥里爬出来的。
可不知怎的,我信了她。
或许是因为孟婆汤匙还在发烫,或许是因为系统任务里写着"需通过阴市积累资源"。
"走。"我咬咬牙,伸手碰她指尖。
凉意顺着皮肤往骨头里钻,像泡进了腊月的冰潭。
眼前突然起雾,白得刺眼,等雾散了——
我站在条青石板路上。
两边全是棚子,挂着白纸灯笼,灯火昏黄得像凝固的血。
左边棚子飘着"往生衣铺"的旗子,掌柜的是个白脸鬼,正给顾客递件绣金线的寿衣;右边的摊子摆着堆骷髅头,每个骷髅嘴里都咬着串珍珠,摊主是个红裙姑娘,正用帕子擦骷髅的眼窝:"客官瞧瞧,这可是刚从忘川捞的,带回去镇宅最妙!"
"阴市。"鬼婆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日头落尽时开,天光大亮时散。"她指了指前面,"要换东西就去中间的宝货斋,那掌柜的识货。"
我摸出孟婆汤匙,刚要往宝货斋走,就听身后有人喊:"小友留步!"
回头看,是个穿靛青长衫的中年男人,面白无须,手里摇着把折扇,扇面画着孟婆亭。
他盯着我手里的汤匙,眼睛亮得像见了血的狼:"这汤匙可是孟婆窑的?"
"您识货?"我故意把汤匙往怀里藏了藏。
"孟婆窑的东西,百年难见一件。"他凑过来,折扇"唰"地合上,"小友要是愿意割爱,我这儿有三枚洪武通宝,一瓶阴血丹,再加张隐身符——换了如何?"
我心跳漏了一拍。
洪武通宝是阴间流通的古钱,一枚能换阳间百两黄金;阴血丹能补阴力,我现在最缺这个;隐身符......我想起李玄风的卧房,想起青云宗的藏经阁偏室——那地方总锁着门,平时连杂役都不让近。
"再加半块引魂玉。"我压着狂喜,故意皱眉头,"这汤匙能乱亡魂记忆,您拿回去卖给那些想销赃的邪修,可不止这个价。"
中年男人盯着我看了会儿,突然笑了:"小友倒是精明。
成,引魂玉半块,再加张隐身符——不能再多了。"
交易完成时,我怀里的布包鼓得像怀胎三月。
鬼婆婆站在边上,始终没说话,首到我把东西收进怀里,她才说:"下次抢了孟婆的东西,还来这儿找我。"
话音未落,青石板路开始摇晃。
白纸灯笼忽明忽暗,往生衣铺的白脸鬼冲我喊:"小友慢走!"红裙姑娘的骷髅摊子"哗啦"倒了,珍珠滚得满地都是。
我眼前又起了白雾,再睁眼时,己经回到了密林中。
"鬼婆婆?"我转身喊,可身后只有松涛声。
回到青云宗时,天己经擦黑。
我猫在柴房里,把布包摊开:三枚洪武通宝泛着幽光,阴血丹瓶身刻着"阴司御制"西个字,隐身符是鹅黄色的,摸起来像丝绸,上面用朱砂画着个"隐"字。
我捏着隐身符,指腹蹭过那朱砂印。
李玄风的脸突然浮现在脑子里——他踢碎茶盏时的狠劲,他看见勾魂索时发白的脸,还有阿秀玉里那血洞般的眼眶。
"该查查了。"我对着窗缝漏进来的月光说。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响,影子投在墙上,像无数只手在抓挠。
我把隐身符塞进腰带最里层,又摸了摸怀里的孟婆汤匙——这东西,或许能让某些人把藏着的秘密,全吐出来。
残阳把柴房的影子拉得老长,我盯着墙角那堆劈好的木柴,突然笑了。
李玄风总说杂役不配进藏经阁,可他不知道——
今晚,有人要去偏室坐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