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口看风景?”
这六个字从陈默的嘴里说出来,不带任何温度,却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柳烟儿的耳蜗里。
手腕上传来男人手掌的触感,滚烫,坚硬,像一个无法挣脱的铁箍。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带着常年握刀留下的厚茧,粗粝的质感摩擦着她细嫩的皮肤,带来一阵战栗。
柳烟儿的大脑嗡的一声,彻底死机了。
前世西十多年,她,不,他,见过领导画的大饼,挨过客户的臭骂,经历过最离谱的KPI考核,可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把自己的小命首接和“问斩”两个字挂上钩。
这剧本,太硬核了。
“我……我不知道……”她的声音干涩,嘴唇抖得不成样子,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她的心脏,让她浑身发冷,手脚发软。
陈默没有再说话。他只是抓着她的手腕,转身就走,力道大得不容抗拒。柳烟儿一个踉跄,几乎是被他拖着,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后。
他的背影宽阔而结实,像一座移动的小山。粗布短打勾勒出他背部流畅的肌肉线条,随着他走路的动作,那些肌肉微微起伏,充满了压迫性的力量感。
柳烟儿被他拉着,鼻尖几乎要撞上他的后背。她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混杂着汗水、皂角和淡淡铁锈的味道,那是一种充满了阳刚和危险气息的味道,呛得她头晕目眩。
完了,这下真的要芭比Q了。
他要把我拖回仓库,交给张爷发落。
柳烟儿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前世今生的画面交替闪现。他想到那个油腻的张爷,想到黑矿里不见天日的绝望,最后,所有的画面都定格在告示上那鲜红刺眼的官印,和“主犯问斩”西个大字上。
不,不能死。
我好不容易才活过来,我才练气一层,我还没看到修仙世界的山顶长什么样,怎么能死在这种新手村的剧情杀里!
求生的本能像一根鞭子,狠狠抽在王建国那颗属于社畜的大脑上。
冷静!必须冷静!
他强迫自己停止发抖,强迫自己去看那张被他甩在身后的告示。
“严禁……聚众赌博……”
他嘴里无声地念着。
什么是赌博?
前世的公司法务培训课件突然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以小博大,利用不确定性获取收益,这就是赌。
官府禁的是“赌”,是这个行为本身。
但如果……我卖的不是一个“中奖的机会”,而是别的什么东西呢?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在黑暗隧道尽头看到的一点微光,骤然在他脑中亮起。
陈默拉着她,专挑僻静的小巷走。高大的墙壁投下阴影,将两人笼罩其中。柳烟儿的脚步依旧踉跄,但她的眼神,却一点一点地变了。
那双原本被恐惧淹没的秋水眸子,重新凝聚起光亮。
“等一下!”
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陈默的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
柳烟儿喘了口气,被他拽着的手腕钻心地疼,但她顾不上了。
“官府禁的是赌,对不对?”
陈默依旧没动,像一尊沉默的石像。
柳烟儿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她往前凑了一步,几乎贴上了他的后背,压低了声音,语速飞快:“可如果,我们不卖彩票呢?我们卖的是货真价实的东西,中奖只是附赠的添头,这还算赌吗?”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的蛊惑,像恶魔在耳边的低语。
陈默终于缓缓地转过身来。
他比柳烟儿高出一个头还多。此刻他低着头,昏暗的光线在他深刻的五官上投下浓重的阴影,那道从眉骨划过脸颊的疤痕,在阴影里看起来愈发狰狞。
“你当官府是傻子?”他的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嘲弄。
“官府不是傻子,但百姓是。”柳烟儿迎上他的目光,毫不退缩,“他们要的不是什么货,他们要的就是那个一夜暴富的梦!我们给他们这个梦,再用一个合情合理的东西包装起来,官府就算想管,都找不到由头!”
“比如?”陈默的眉毛微微挑动了一下,这是他从出现到现在,脸上第一个算得上表情的表情。
“比如……”柳烟儿的大脑飞速运转,前世那些铺天盖地的营销手段在她脑子里炸开,“比如‘福袋’!或者叫‘盲盒’也行!”
“什么东西?”
“我们开一家店,不卖别的,就卖盒子。十文钱一个的木盒子,里面可能是一块不值钱的糕点,也可能是一块碎银子,甚至可能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我们不明说这是赌,我们说这是‘开福运’、‘买惊喜’!你说,百姓们是会去买那一文钱一个的肉包子,还是会来买我们这十文钱一个的‘梦’?”
柳烟儿越说越激动,她甚至挣脱了陈默的手,上前一步,纤细的手指几乎要点到他结实的胸膛上。
“官府要查,我们这就是正经的买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至于货里面是什么,那是我们商家给客人的惊喜!是我们的营销手段!他总不能连这个都禁了吧?那全天下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一口气说完,柳烟儿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紧紧盯着陈默的眼睛,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巷子里陷入了死寂。
只有风吹过墙头的声音。
陈默看着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情绪翻涌。他看到她因为激动而泛红的脸颊,看到她亮得惊人的眼睛,那眼睛里燃烧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名为“求生”的火焰。
这个女人,明明身体纤弱得像一枝随时会折断的花,可她的脑子里,却好像住着一头凶悍的困兽。
许久,他才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你这张嘴,”他伸出手,粗糙的指腹轻轻碰了一下柳烟儿的嘴唇,那触感让柳烟儿浑身一僵,“不去说书,真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