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仪器运转时细微的嗡鸣和每个人沉重的呼吸声。刺目的探照灯光聚焦在那盆看似人畜无害的虎皮兰上，翠绿的叶片在强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泽，如同淬了毒的匕首。顾衍周身散发的寒意几乎让周围的温度骤降，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足以焚毁一切的黑色风暴。念念那条印着小海豚的盖毯——妻子满怀爱意挑选的礼物，女儿最贴身的温暖——竟然成了敌人窃取数据的通道！而发射源，竟然隐藏在这盆由老陈亲手打理、象征着岛上宁静生活的绿植之中！
“封锁整个区域！空气隔离！任何人不准靠近那盆植物五米之内！”顾衍的声音如同冰原裂开，带着不容置疑的毁灭性威压。红色的激光警戒线瞬间收缩，将虎皮兰所在的角落彻底隔离。身穿最高级别生化防护服、如同太空人般的专业处置小组迅速进场，手持精密的探测器和取样工具。
沈言紧紧抓着顾衍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肌肉里。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目光死死盯着那盆虎皮兰，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后怕而微微颤抖。那条盖毯…她亲手抚摸过无数次，包裹过女儿娇嫩的身体，承载着她无数个温柔的夜晚…竟然被污染了！被装上了窃听的“耳朵”！这比任何首接的攻击更让她感到恶心和恐惧！
技术主管的声音通过处置小组的通讯器传来，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和高度紧张：
“确认！检测到植物内部存在异常生物电信号源，与捕获的晶体薄片存在能量共振迹象！信号源高度集成…似乎与植物本身组织…共生？！”
“共生？”顾衍和沈言的心同时一沉。这意味着什么？敌人将间谍装置植入了活体植物内部？这超出了他们对“织网者”技术能力的预估！
“尝试无损扫描建模！”技术主管下令。
精密的非侵入式扫描仪启动，无形的能量波扫过虎皮兰的每一片叶子、每一根茎干。屏幕上迅速构建出植物的三维模型。在靠近根部的主茎内部，一个微小的、与植物脉络组织几乎完全融合的异常结构被高亮标出！它并非金属或硅基芯片，而是一种半透明、类似生物凝胶的物质，内部嵌合着极其微小的晶体阵列和仿佛神经突触般的生物电路，正以极其微弱的能量与植物自身的生物电系统进行着某种交互！
“这是…生物脉冲装置！”技术主管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利用植物本身的生物电作为部分能源，与外部接收器（晶体薄片）构成超短距定向传感网络！它能感知并放大植物接触到的特定物理信号（如声波震动、温度变化、甚至…微弱的生物电场），通过定向脉冲‘喷流’瞬间发射！那0.3秒的信号，很可能就是它感应到盖毯接触念念皮肤时的细微震动或生物电变化，并将数据压缩发射出去！”
利用植物作为活体间谍装置！将归言岛的自然环境本身，变成了敌人的耳目！顾衍的拳头在身侧捏得咯咯作响，指骨泛白。他想起老陈每次精心修剪这些绿植时专注而满足的神情，想起念念有时会被推到这些绿植旁感受“自然气息”…这一切，在敌人眼中，都成了收集数据的绝佳场景！念念每一次无意识的触碰，每一次靠近的呼吸，都可能成为敌人数据库里冰冷的字节！
“来源！”顾衍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每一个字都带着毁灭的力量，“这盆植物！什么时候！从哪里来的！”
负责后勤物资管理的安保人员脸色煞白，手指在平板电脑上飞速滑动，声音发颤：“报…报告！这盆虎皮兰…是…是三个月前，园艺师陈卫国从岛外苗圃引进的一批室内绿植中的一盆！记录显示，所有引进植物都经过了常规的病虫害检疫和基础扫描，当时…未发现异常！”
三个月前！那时念念甚至还未出生！敌人竟然如此深谋远虑，在沈言孕期就将“枪”埋进了堡垒内部！
“苗圃！彻查那家苗圃！所有经手人！所有同期引进的植物！一盆不漏！全部隔离最高级别检测！”顾衍的命令如同惊雷。
就在这时，负责外围警戒的安保队长急促的声音传来：“顾先生！陈卫国…他往这边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投向走廊入口。只见老陈穿着沾着泥土的工作服，手里还拿着修剪花枝的剪刀，正一脸茫然和惊惶地站在警戒线外。他似乎是被这边异常的动静吸引过来的，看着全副武装的处置小组、被激光封锁的虎皮兰、以及顾衍和沈言那冰冷如刀的目光，他脸上的皱纹因恐惧而扭曲，嘴唇哆嗦着，手中的剪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顾…顾先生…沈女士…这…这是怎么了？那盆虎皮兰…它…它有问题？”老陈的声音带着哭腔，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不解和巨大的恐慌。风铃事件的阴影还未散去，此刻这如临大敌的场面，让他感觉自己像被架在了地狱的边缘。
顾衍一步步走向警戒线，高大的身影带着山岳般的压迫感。他没有回答老陈的问题，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刺穿对方：“这盆虎皮兰，三个月前，是你亲手从‘绿洲苗圃’引进的？”
“是…是我…”老陈被那目光吓得后退一步，声音发颤。
“引进过程？谁对接？谁负责检疫？所有细节，一字不漏地说出来！”顾衍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威压。
老陈被吓得几乎，靠着墙才勉强站稳，语无伦次地回忆：“是…是绿洲苗圃…老板姓周…是老熟人了…那批货…货是周老板亲自送来的…说是新品种…抗病性强…适合室内…检疫…检疫是阿强做的…就是后勤的小王…他…他拿着仪器扫了一下…说没虫子…就…就入库了…我…我就是把它们搬进来…摆好…”他越说越慌，巨大的恐惧让他涕泪横流，“顾先生…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那风铃…风铃是我糊涂…害了念念小姐…可这花…这花它就是盆花啊！我…我对天发誓！我要是存了半点坏心…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看着老陈绝望的哭嚎和额头渗出的血迹，沈言的心猛地一揪。她能感受到老人那份发自肺腑的恐惧和冤屈。老陈或许愚昧、或许疏忽，但他对岛上的感情、对念念那份朴素的善意，不似作伪。他更像是被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的可悲棋子。
顾衍脸上的冰霜没有丝毫融化。老陈的哭诉或许真诚，但在盖毯上发现的晶体薄片、在虎皮兰根部找到的生物脉冲装置、以及三个月前的苗圃引进记录，构成了无法忽视的证据链。即使老陈不知情，他的环节也必然存在被敌人利用的巨大漏洞！他的儿子陈海，远在苏黎世的研究，更是与“自然之源”和凯恩集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带他下去。”顾衍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单独安置。全面检查他身上所有物品，进行深度心理评估和背景再核查。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接触他。”
“是！”安保人员立刻上前，将在地、失魂落魄的老陈架了起来。
处置小组的负责人走过来，手中拿着一个特制的、充满惰性气体的透明容器，里面静静躺着那株被彻底检查过的虎皮兰。“顾先生，目标植物己安全隔离。其根部的生物脉冲装置结构极其精妙，与植物组织高度融合，常规扫描确实无法发现。我们己提取所有可能残留的生物及化学样本。初步判断，该装置为一次性激发或短寿命设计，在完成这次脉冲发射后，其核心生物电路己因能量过载而自毁。无法逆向追踪信号接收端。”
自毁了…敌人做事，滴水不漏。
顾衍的目光扫过那株在容器中依然翠绿却带着致命秘密的植物，又看向被安保带走的、背影佝偻绝望的老陈，最后落在沈言怀中那件印着小海豚的盖毯上——那上面，曾贴着一片窃听女儿心跳的晶体薄片。愤怒、杀意、后怕、以及对这种无孔不入的阴毒手段的极度憎恶，在他胸中交织沸腾。
他走到沈言身边，从她微微颤抖的手中接过那条盖毯。柔软的绒布触感依旧，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念念的奶香和体温。但此刻，这触感却如同烧红的烙铁，烫灼着他的掌心。他紧紧攥着毯子，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仿佛要将那无形的污秽和伤害彻底碾碎。
“阿忠，”顾衍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传出，低沉得如同深渊的回响，带着一种毁灭一切、重塑秩序的决绝，“通知老爷子。‘归墟’权限，提升至战争级别（Level Omega）。目标：凯恩集团，‘自然之源’基金会，‘织网者’，及其关联的一切阴影。我不管他们藏得多深，背景多硬。我要他们…灰飞烟灭。”
“是！”阿忠的回答，只有一个字，却重逾千钧，带着铁与血的味道。
战争级别（Level Omega）！这意味着顾家将动用其深藏于全球政治、经济、情报网络最底层的终极力量，不惜一切代价，不计任何后果，只为彻底抹除威胁到念念安全的敌人！这不再是防御，而是宣战！一场针对深渊的、不死不休的歼灭战！
顾衍将那条盖毯紧紧攥在手中，目光投向主卧的方向。那里，念念在琳达的守护下，或许正做着香甜的梦，全然不知父亲为了守护她的笑容，己向整个世界的阴影面，举起了屠戮的巨剑。窗外的海风似乎也变得肃杀起来，归言岛的宁静表象下，一场席卷全球的暗战风暴，随着一盆虎皮兰叶脉中隐藏的“枪”被缴获，终于撕下了最后的伪装，进入了惨烈而终极的清算阶段。念念均匀的呼吸声，是这片即将被血与火点燃的战场上，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净土坐标。顾衍的眼神，冰冷如万载玄冰，却又燃烧着足以焚尽九幽的烈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