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帘掀开,肃杀的风裹挟着北梁大军沉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辕门之外,黑压压的北梁铁骑如同择人而噬的狼群,为首一人,身披赤色狼头重甲,面容凶悍,眼神如鹰隼般,正是拓跋烈!
他看到被沈砚之“挟持”着出现的、裹在玄色披风里的慕容镜渊,眼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如同看到了绝世珍宝!
“慕容镜渊!”拓跋烈的声音如同滚雷,带着毫不掩饰的渴望,“你果然在这里!跟我回去!”
在沈砚之有力的臂膀支撑下,慕容镜渊勉力抬起下巴。纵然脸色惨白如纸,身体虚弱得摇摇欲坠,但那双投向拓跋烈的眼眸,却淬着冰、凝着嘲弄,甚至……流淌着一丝近乎神祇俯瞰蝼蚁般的悲悯。
他轻轻推开沈砚之扶着他的手,虽然这个动作让他几乎站立不稳,向前踉跄了半步,面对着拓跋烈贪婪的目光,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让自己的声音清晰地传遍阵前:
“拓跋烈……你想要它?想要……圣君的力量?”他指了指自己的腹部,嘴角勾起一抹疯狂而冰冷的笑意,“那就……退兵!三年之内,不得踏入南境半步!否则……”他猛地抬手,指向拓跋烈,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我就让你亲眼看着……这‘天狼神种’……和我一起……灰飞烟灭!”
慕容镜渊那句“灰飞烟灭”的威胁,如同冰锥刺入滚油,在肃杀的辕门前激起千层浪。拓跋烈脸上的贪婪被一丝惊疑取代,他座下的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
斥候小队全军覆没的怒火在他胸中燃烧,但慕容镜渊口中“天狼神种”的诱惑和自毁的威胁,却像两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他下令冲锋的冲动。
“证明给我看!”拓跋烈的声音如同砂石摩擦,带着压暴戾和渴望,“证明你真的能控制那力量!而不是只会被它撕碎的废物!否则……”他猛地抽出腰间弯刀,刀锋首指南境军营,“我北梁儿郎的鲜血,今日必要用你大雍全营的性命来祭奠!”
压力如同实质的巨石,轰然压在慕容镜渊单薄的肩膀上。
他脸色更白了几分,身体晃了晃,全靠身后沈砚之那只稳定的手臂支撑着才没有倒下。
冷汗浸透了他额前的发,腹中那团天狼神种,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濒临极限,又开始隐隐躁动,带来针扎般的刺痛。
沈砚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慕容镜渊是在虚张声势,刚刚压制反噬己是强弩之末,此刻哪有余力再“控制神力”?他握剑的手心全是冷汗,全身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在拓跋烈暴起发难时拼死一搏。
然而,慕容镜渊却在这令人窒息的绝境中,缓缓闭上了眼睛。他深深地、艰难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天地间所有的气息都纳入肺腑。沈砚之甚至能感觉到他倚靠着自己的身体在微微颤抖,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燃烧生命般的专注和孤注一掷!
“呵……”一声低哑的轻笑从慕容镜渊唇边溢出。
他猛地睁开双眼!
那一瞬,沈砚之一震。
慕容镜渊的瞳孔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
不再是之前失控的血色,而是一种更为炽烈的——金色!
如同熔化的黄金在瞳孔深处燃烧跳跃!
一股难以言喻的、令人心悸的威压以他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
虽然微弱,远不及之前营帐内杀神降世般的恐怖,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冰冷的、高高在上的神性!
慕容镜渊缓缓抬起右手。
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在牵引着无形的丝线。
指尖所指的方向,正是辕门前一根斜插在地上的、碗口粗的拒马桩残骸!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也没有炫目的光芒。在拓跋烈、沈砚之以及所有屏息注视的将士眼中,那根沉重的、深埋土中的木桩,竟发出“咔嚓”声!周围的尘土和小石子无风自动,战栗着般有节律地摆动。
木桩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握住,缓缓地、坚定地……向上拔起了半尺!木桩与泥土摩擦的声音刺耳无比,更刺入每个人的心脏!
“唔!”慕容镜渊闷哼一声,身体剧烈一晃,嘴角溢出一缕刺目的鲜血。
那点金色的火焰在他眼中摇曳,几近熄灭。他强行维持着抬手的姿势,指尖微微颤抖,仿佛承受着千钧。
那木桩也只拔起了半尺,便颓然顿住,再也无法上升分毫。
但这短暂的、带着勉强痕迹的“神迹”,己经足够了!
拓跋烈的眼睛瞪得几乎裂眶,脸上每一道肉都因震撼与狂喜而扭曲!
他看到了!那绝非寻常内力!那是……那是圣君卷轴中描绘过的、操控天地之力的雏形!虽然微弱、不稳定,甚至让施术者付出了吐血的代价,但这确确实实是神力!
“住手!”拓跋烈大吼,声音带着颤抖,生怕慕容镜渊真的“引爆”那宝贝,“够了!我相信你!”
慕容镜渊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抬起的右手颓然垂下,眼中的金色火焰彻底熄灭,只剩下疲惫和虚弱。
他整个人软倒在沈砚之怀里,喘息着,鲜血染红了沈砚之的胸甲。沈砚之紧紧揽住他,能感受到怀中身体冰冷得吓人,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痛楚。
“为什么……”拓跋烈盯着慕容镜渊那张容颜,一个困扰他多年的疑问脱口而出,
“为什么是你?!圣君之后,北梁多少勇士尝试都失败了!为何偏偏是你这个大雍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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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娟开始接更多针线活,日夜赶工,眼睛熬得通红,手指被针扎得满是血点。
这天,正低头匆匆往医馆赶,一头撞进了一个带着昂贵熏香的怀里。
抬头,正是高霑那双眼睛。
“紫娟?”他满脸欣喜,“这么巧碰见你?”他见紫娟进药店不知道怎么了,身旁的小厮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他点头,然后掏出一锭沉甸甸的银子,在她眼前晃,“我可以出钱医你丈夫的腿,你也不用熬瞎了眼。”
银子闪着的光,紫娟心猛地一跳,诚哥痛苦的脸立刻浮现在眼前。
可高霑的眼神,让她明白,他想要自己用什么交换。
她死死攥着自己那串微温的铜钱,指甲掐进掌心,声音发颤:“高公子,请您自重!民女的丈夫,民女自己会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