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羽醒来的时候才不到六点,外面的天色蒙蒙亮,天边泛着鱼肚白。
脑袋上像是罩了个大罐子,感觉有三斤重,谢羽顶着沉重的脑瓜子,迷迷瞪瞪起来洗漱。
强制开机的感觉并不好,但她也不想在床上躺个没完了,一躺下去就很难起来了。
谢羽索性在卫生间找了个大盆子,烧开热水兑上凉水洗澡。
洗脸时被水激得一哆嗦,小白兔把全身上下勉强搓洗一遍冲干净,运气非常不错的找到了个老式吹风机。
等这一通收拾完,谢羽慢悠悠点开导航,晃近附近的菜市场,早晨七点的菜市场己经有小贩儿摆上水灵灵的萝卜、翠绿的韭菜、新鲜的茄子黄瓜等蔬菜了。
认真挑选青菜的时候,谢羽心里有一丝平静的感觉,她喜欢做饭,也向往平静而宁静的生活。
她在菜市场逛的时间有点长,以至于再次看时间的时候发现己经八点半了,离去工作地点还有半个小时。
谢羽抓紧时间一通小跑,赶在上班时间之前到了附近一家新开的轻食鸡胸堡餐馆。
这店可能挺适合老板的,谢羽目测老板得有个二百多斤了,还戴着眼镜,并没有可爱胖子的感觉,反而一副看起来挺严的样子。
他们短期打工的算起来一共俩男生俩女生,俩男生己经去扫地干活了,女生化着浓妆正擦桌子,胖老板指了指她,
“有没有点来干活儿自觉?说了不要化浓妆,头发扎起来!”
胖老板圆滚滚的指头又指了指正擦玻璃的谢羽,
“你头发扎太低了,高一点,头发掉客人盘子里算你的过失!”
谢羽应了声好,赶忙重新整理发型。
胖老板又说,
“你这样的小姑娘我见多了,声音肯定小,到时候上汉堡的时候必须提高声音,要不我找你来干什么。”
胖老板人胖话还多,说两句喘两声,谢羽面上没露出不耐烦的样子,认真听着记着。
她从小办事认真,没怎么在社会上打工,也就假期帮隔壁超市老板看看店算算账,因此侧着耳朵,听得认真。
胖老板边唠叨还边让她手上不停的擦玻璃,指手画脚,
“那窗户缝儿里不能留灰知道不?等会儿把养鱼的玻璃缸也擦干净,你负责这片儿,那水,化妆那个,你俩分配好地方。”
胖老板吐了半小时唾沫星子,终于止住了,跑到屋里吹空调凉快,还顺便给自己泡了杯咖啡。
谢羽擦完去卫生间涮抹布,化妆的小姑娘不知不觉过来碰了碰她肩膀,谢羽抬头打量她一眼,妆还在呢。
化妆小妹靠着墙,一边转着手里的布,一边跟素不相识的谢羽吐槽,
“唉,这老板真讨人厌,你不用管他,纯放嘴炮,一小时才给13,能让我们干什么,要不是最近手头紧,我才不来呢。”
谢羽只是抿唇微微笑了笑,小妹忽然发现了什么,一把捉住了她的手,
“呀,你这手真白真嫩,做美甲肯定好看,你怎么不留指甲啊?”
说完才觉得自己冒昧了,忙松开谢羽的手,
“我这人就爱说话,你叫什么呀?”
谢羽轻声说了自己的名字,拧干了抹布上的水。
“那我叫你阿羽吧!我叫李颜艺!”
李颜艺笑得咯咯乐,片刻后又探头问,“我话这么多你不会讨厌我吧?”
谢羽摇摇头,身后乌黑的长发晃了晃,李颜艺让她想起了夏青青,莫名还有种久违的熟悉感。
一大早的洒扫后,大约十一点钟就到了准备接客人的时间了,在这期间谢羽还和在她耳边聒噪了一个小鹦鹉李颜艺切好了菜和煎肉饼。
在李颜艺说到她交的第七个男朋友的时候,胖老板喊他俩出去了。
胖老板简单对他们讲了讲怎么看单子,怎么摆盘,怎么招待客人后拍了拍小肥手,好了干活!
“干嘛呢?小丫头愣着干什么?快点开干!”胖老板扯着嗓子的又一吼把谢羽的思绪拉了回来。
谢羽的脑子在看到李顽的那一刻险些以为自己认错人了,那寸头那身高那侧脸,待他回身似笑非笑对上谢羽的目光时,她心里的感觉有点难以言喻。
这货,怎么阴魂不散?
这么闲吗?是碰巧遇到还是故意跟着她来的?谢羽半颗脑子思考莫名其妙如同鬼缠身一样三番两次遇到的李顽,半颗脑子夹着薯条往上挤番茄酱。
事实上,这三番两次的偶遇还真是李顽一手制作出来的。
所为史上第一大闲人,那天晚上李顽半夜骚扰崔彦,
“你是让谢羽加群了对吧?她明天去干什么工作?”
崔彦气得口不择言,被迫爬起来骂了他半天不等李顽说一句就火速挂电话,
“滚蛋,老娘不知道,你给我滚!”
被骂了一通的李顽转了转手机,好生分析一通,实话说,虽然他闲得慌,却还没认真琢磨过关于姑娘的事儿。
哦除了他妹妹不算,他妹妹人小惹得祸是真不少。
短期招聘信息一般是前一天或者前两天提前发出来,李顽想了想,谢羽肯定得去附近的地方工作,这姑娘看着有点缺钱,大概得干个钱相对多的……
他正想着,半夜不睡觉叼着拖鞋斜着嘴露出尖牙的大金毛球子晃悠着顶开门。
狗脑袋撞了撞李顽,李顽正想着,随手摸了摸狗脑袋,往下摸到了塑料质感的东西,他一瞥眼,
“你大爷,我第n双拖鞋!你又啃了!上辈子啃拖鞋的吗?!”
靠,一忘了把拖鞋藏起来,又被这货叼走了。
钱串串跳得欢腾,半夜发疯,尾巴转出残影,金毛毛又整了李顽一屋子。
“回你的狗窝闹腾去,老子明儿还有大事儿要干!”
李顽薅了薅狗脑袋,也没抢他嘴里的拖鞋,
“滚回去吧。”
钱串串蹦着回去了,别的狗爱叼球,这货倒好,就对拖鞋爱不释口,愁人呐。
毕竟是来打工的,李顽一改社会人大金链子拖鞋的行头,换上了黑短袖,和餐厅围裙,但寸头和在阳光下闪着光的耳钉和他一张不怎么笑的脸还是挺让人有压迫感的。
人一旦忙碌起来真的容易忘记时间,脑力体力被全然调动起来,人根本没有精力去思考别的事。
临近两点,客人依旧是源源不绝,甚至门口还有一排凳子供等待的客人坐。
工作时间久了,谢羽的腰酸胳膊酸的都快立不住了,感觉像是个工作机器人,不断循环看票摆盘送餐的工作。
“阿羽,下一餐芝士牛肉汉堡、冰可乐配炸薯条。”
谢羽应了一声,手上忙着配菜,一层层摞好番茄肉饼烤面包,说实话早晨没吃饭,这个饭点儿闻着这喷香的油炸肉香味儿都快把她香晕过去了。
送过去的时候出了点小意外,放心餐点后座位上搂着女朋友的小青年叫住了她,
“我不是要了两份番茄酱吗?怎么就一份?”
谢羽懵了一下,在辩解和道歉果断选择了顾客为主,
“抱歉,可能没确认好,我现在给您多拿一份。”
她转身正要去拿,黄毛小青年挑剔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嚷嚷连怪叫引起了一众顾客回头,
“我说,你们怎么炸的汉堡啊,一股焦糊味儿,什么怪味儿,怎么回事?谁炸的?啊?”
谢羽回过头,一时间不太清楚怎么处理这种情况,要说是老板炸的吗?还是……要怎么解释,她心里有一瞬间的慌乱,而此时突然一股力道忽然攥住了她的手腕,黄毛小青年大喊,
“什么意思,一句话不说就往后厨走?”
他正喊着,肩膀上忽然有股力道钳住了他,力道大得他“嘶”了一声,满脸的青春痘一颗颗都涨得通红,他转头对上了一双凌厉的眼,身形高壮,眉眼一闪而过的狠厉一看就像是混的。
他吓得忙松了手,肩膀的力度却还没止住,疼得他大骂一声,嗷的站起身,
“什么意思,店员动手打人了!”
李顽声音压低的声音挺哑,肩膀上发力而现出鼓鼓的肌肉,细看里面还有狰狞的纹身,
“谁先动手的谁自己清楚,你要想动手我也不介意跟你比划比划。”
“番茄酱是吧,等会儿我亲自给你端来,至于汉堡有糊味儿……”他往胖老板那儿一扬头,“找我们老板去。”
“还有别的问题吗?”李顽盯着他。
黄毛咬了咬后槽牙,对比了一下他俩的身高差距,非常轻蔑的抬高脑袋用眼皮“俯视”了一下李顽,小声抱怨,
“狂什么狂,不就是个臭打工的。”
李顽拳头一攥,他这人忍不了一点脾气,正要一拳抡上去,粗壮的手腕却忽然被一双柔润凉丝丝的手握了一下,谢羽清淡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我们打工的也是用自己的本事吃饭,谁也没有比谁高一等低一等。”
他心里忽然像是猫咪的软乎乎凉丝丝的肉垫轻轻踩了一下,怒气莫名就化了个无影无踪。
可惜他还没仔细感受一下那手心的触感,谢羽就立马放开了,轻得仿佛是他的错觉。
黄毛只是从鼻腔里轻嗤了一声,拿鼻孔看人的人也不见得他就过的怎么样。
餐馆午间忙起来几乎没什么休息时间,脚是一刻不歇着,加上是新店开业不久,来往人更多,等到两点终于松懈下来,疲惫感乍一涌上来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酸痛。
长期的员工在做午间餐点,李颜艺不知去哪儿了,谢羽在参馆后院的一个小水池附近躲懒,捶捶腰扭扭脖子。
犹豫了一下,谢羽从兜里掏出一块大白兔奶茶,这还是李顽硬带给她的。
虽然说有便宜不占王八蛋……非必要情况谢羽也不太想吃他给的糖。
可现在肚子实在是咕咕作响,让她啃头牛估计都二话不说张嘴就咬了。
谢羽拧开了包装纸,奶糖的香味儿弥散开来,勾挑着她的味蕾,谢羽将香甜的奶糖咬进了嘴里,连呼吸都有了甜丝丝的感觉。
她眯着眼坐在水池边上,细长白皙的手指随意勾划着水面,荡出细小的涟漪,水中的锦鲤时而冒头,时而在水下游动时偶尔撞一撞她的手腕。
谢羽享受难得的平静闲暇,正看着小红鱼啵啵的张嘴,一片黑影蓦地就笼罩了下来,她的眼睛忽然就瞪大了,水面上逐渐清晰的现出李顽的影子。
紧接着听到他痞里痞气的声音,
“吃独食,嗯?”
“多大了还吃奶糖,”李顽弯腰在她身上深深一嗅,“哦,还是我给你买的大白兔。”
平静就这么被打破了,嘴里含着的糖也快化没了,谢羽站起了身,打算装作什么都没听见,若无其事的离开。
然而李顽这性子很难就这么轻易放她离开,人高马大往谢羽身前一拦,一挑眉,
“谢羽妹妹啊,这就是你不对了,我来都来了,你不得给我分一块?”
“还有,”他黑幽幽的眸子首首盯着谢羽,“我刚可帮帮你解围了,这可是我第三次帮你了,你没道谢就算了,还这样对我,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谢羽细眉一蹙,
“你什么时候帮我三次了?”
李顽咳了一声,
“这不重要,反正你得好好答谢我。”
谢羽拿他没办法,拍了拍兜,把揣兜里唯二的两块糖——现在只剩一块了,搁在手心里,往前让了让,
“喏,给你了。”
李顽没憋住乐了,笑了好一会儿才说,
“我不要你的糖,你把微信给我呗。”
谢羽想了想,要是加了李顽微信,她还不得天天被骚扰,比恶鬼缠身还惨,想想就打了个寒颤,她果断拒绝。
“加你个微信怎么了?”李顽眉头一下子就拧起来了。
“老子又不是那种天天骚扰人的变态……难不成你真这么想?老子威武雄壮,多少小姑娘前仆后继的过来,你别不懂珍惜啊……”
谢羽不胜其烦的往餐馆后厨走,李顽就跟个大狼狗似的贴在她后天这边儿一嘴那边儿一句的。
打断李顽的是一声清脆又带着迟疑的“哥?”
拿着吃了一半汉堡的李颜艺猛地站起身,
“你怎么在这儿,这不是你的风格啊?!”
李颜艺嗓门大,负责的不是端菜,是在前厅接单,在后厨喊单子送单子,因而几乎没撞见过李顽。
李顽一见她瞬间从流氓混混化身成父兄长辈一类的角色,
“你怎么在这儿,这个时间你不应该在美甲店打工?”
李颜艺脸上一闪而过尴尬的神色,双手合十向他求饶,
“哥,这事儿这么多人给我留点面子,我回去再跟你解释。”
李顽冷哼一声,没移开凌厉的目光,
“这事儿你别想逃,回去一字一句给老子说清楚。”
李颜艺顿时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在了椅子上。
李顽的炮火攻击还未结束,盯着她手里的汉堡就开喷,
“我的好老妹,就顾着自己吃了,也不知道给你哥做个吃。”
李颜艺首起腰反驳,
“哥,你来又没通知我,我怎么给你做,话说你怎么来了?”
事情绕回原点,李顽一摆手,非常不讲理的封建大家长做派,
“你管老子呢,管好你自己得了。”
李颜艺气的从鼻腔喷气,忙了一上午,她妆都花了,整张脸快变成小花猫了,此时一生气,呲牙歪嘴更像了。
谢羽好几回想提醒她一下,奈何兄妹俩话太密,她没插上话索性放弃,自顾自做起自己的午餐来。
他们的午餐都是随便做,抠门胖老板对肉的供应有限,番茄黄瓜倒是量挺足,能随便放,和李顽一块儿来的男生这会儿就干啃了好几根黄瓜了,一边儿刷美食博主的大鱼大肉视频,主打一个望肉止渴。
就是看上去有点命苦的样子。
“唉,小兔子,你给我做午饭。”李顽很不客气的给谢羽分配活儿。
李颜艺从一脸怒气立马换为一脸茫然,转换之快半点不带停顿的,
“哥,不是你俩认识啊?你为啥叫阿羽小兔子?还有你自己不会做吗干嘛欺负人家给你做?”
谢羽倒是没说什么,自顾自认真的煎肉饼,刺啦刺啦被煎得喷香冒油的肉饼终于有一个是属于她的了。
“你看她不像吗?妥妥一只小白兔。”李顽嘎嘎乐,笑起来的声音完全不同于平常的沙哑低沉,笑得倒不过气儿来。
有的女孩儿确实第一眼能让人联想起某种动物,李颜艺打量了两眼正翻着煎鸡蛋的谢羽,摸了摸下巴。
“唔……确实有点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