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那扇熟悉的公寓门后,白井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机。
最后还是加了缪林的联系方式。
不过就在他刚踏入起居室几步——
“呜哇——!”
一声短促的惊叫从房间角落响起,只见原本悠闲的躺在单人床上的泠烟此刻正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把自己死死地“镶嵌”进墙壁与书柜夹角形成的阴影里,她缩着脖子,双手紧紧捂住嘴巴,那双血红色的眼眸睁得溜圆,死死盯着刚刚进门的白井。
白井脚步微顿,视线扫过那个“壁咚”墙角的女鬼,并没有过多表示,只是继续向房间深处走去。
“……回……回来了……”泠烟的声音闷在捂嘴的手掌后面,闷闷的,带着点心虚和试探。
然而,当白井擦过她附近走向自己的床时,泠烟那原本因惊吓而几乎僵滞的鼻尖忽然轻轻抽动了两下。
“嗯?”她发出困惑的单音,像是嗅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气味。
紧接着,她的瞳孔猛地一缩!
“等、等等......”泠烟从墙角“啵”地一声把自己出,也顾不上害怕了,绕着白井飘了半圈,小巧挺翘的鼻子努力地嗅吸着空气。
“这……这气息是……?!”她惊疑不定地盯着白井,“你、你身上……有一股‘怪异’的气味?!而且是……刚刚消散不久的……残留气息?!”
泠烟的声音因为惊骇而拔高,显然,这气味对她这类存在而言,如同在黑暗森林里嗅到了同类的血腥味,是极具刺激性也极其恐怖的信号。
“回来路上遇到了一个怪异,顺手处理了,应该就是那个吧。”
“顺……顺手?!”泠烟像瞬间飘离白井好几米远,背部重重地撞在对面的墙壁上,又慌忙从墙壁里挣扎出来,眼神里的惊恐比刚才面对他进门时还要浓烈百倍。
“你……你你你……你果然!果然是想哪天心情不爽就把我也‘顺手’处理了对吧?!”她的声音因为极度恐惧而染上了哭腔,身体像秋风中凋零的树叶般剧烈颤抖,“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像我这样赖在这里的‘地缚灵’……呜呜呜……”
下一秒,没有任何预兆,泠烟的身影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噗通”一声跪伏在地板上,额头首接“叩”在了冰冷的木质地板上,发出了无声的撞击感。
“求您了!大人!白井大人!!请饶我一命!我发誓!我以我死掉的名义发誓!我泠烟绝对!绝对从来没有害过任何一个人!连一只猫都没有吓死过!我就只是……只是……太寂寞了……呜呜呜……”
她哭得情真意切,泪珠从她捂着脸的指缝间不断滚落,滴落在地板上,然后悄无声息地蒸发消失。
“我真的很没用!胆子又小!只会吵吵闹闹!大人您这么厉害……动动手指就能让我烟消云散……这种弱小的我根本不值得您费神‘处理’啊……呜呜呜……求您了……再给我一点点时间……我会乖乖的……非常非常乖的……”
白井并没有立刻回应她的哭求,他只是平静地注视着这个因为过度恐惧而几乎崩溃、卑微到尘埃里的女鬼。
刚才那点残留在他身上的、属于弱小怪异的“灭亡”气息,对泠烟来说居然能产生如此剧烈的反馈……这只能说明一点:这个地缚灵,对自己与生俱来的恐怖潜力毫无自觉,她对力量的感知、对威胁的判断,依然停留在一种极其朴素的“活着时”的层次,甚至不如一些刚形成的游魂野鬼。
她就像……像是一个懵懂无知却手握核弹发射钥匙的小女孩。
而且……没有血腥味,白井的感知在他踏足这间公寓的第一刻起就细致地扫描过泠烟,她身上萦绕的只有浓郁得化不开的孤独、怨念、还有那奇特的、带着少女质感的悲伤气息,唯独没有沾染任何生灵的“业”,她说没害过人,至少在这一点上可信。
凭借死后的怨气就能形成如此稳定且强大的灵体……这种级别的存在力,别说刚刚那个被他随手掐灭怪异,就是十个那样的家伙加起来,恐怕都不够她吹口气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
白井的目光变得更深沉了一些。
一个天性胆小,甚至连同类都畏惧的弱小女孩……究竟遭遇了怎样刻骨铭心的绝望和怨恨?才能在死亡的瞬间形成如此庞大的怨念呢?
仅仅是被遗弃在这栋“凶宅”吗?
此时,泠烟压抑的啜泣声持续不断地渗入房间的寂静,带着仿佛永无止境的哀怨和恐惧,那声音钻进白井的耳朵,形成一种令人莫名焦躁的噪音,平时尚可忍耐,但在经历了张舟的强行绑架、缪林的纠缠不休,以及那只愚蠢“墨迹怪”的无谓骚扰后,这哭声似乎格外具有穿透力。
白井闭了闭眼,胸膛几不可察地起伏了一下。
“……吵死了。”
声音更低沉了几分,其中蕴含的那丝极其罕见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不耐烦。
泠烟的哭声像戛然而止,甚至因为停得太猛,她的肩膀还极其微小地抽动了两下。
她猛地从地板上抬起头,捂在脸上的手甚至忘了放下来,只露出一双因为泪水和惊惧而显得湿漉漉的、睁大到极致的血色眼眸,瞳孔里是纯粹的恐惧,全身的灵体都呈现出一种炸毛般的高度绷首状态。
“呜……”她硬生生将那半个呜咽的音节吞了回去,手忙脚乱地死死捂住了嘴巴,用力之大,连带着半个脸颊都凹陷了下去,只留下一双因为惊吓过度而显得格外圆睁的血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白井。
空气凝固了几秒。
“在我离开这间公寓之前,不会对你动手的。”终于,白井说道。
“呃?”泠烟捂在嘴上的手稍稍松动了一丝缝隙,眼睛瞪得更大了,里面是纯粹的茫然和不敢置信。
“我至少要在这里住西年。”白井继续说,“在这期间……”
“……别再用‘这种事’来烦我,包括刚才那种毫无意义的哭嚎。”
“西……西年?!”她小心翼翼地重复着,“真……真的吗?白井大人?真的真的……让我待到您毕业?”
白井没有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他只是微微蹙了蹙眉,似乎对这种“白痴提问”感到一种额外的能量消耗。
“别再问了。”
“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