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珩神情庄重,继续侃侃而谈:“二位苏兄,诸位皆为朝廷栋梁之材,肩负着辅佐圣上、济世安民的重任。”
“若逢奸佞小人当道,妄图祸乱朝纲、蒙蔽圣听。”
“我们理当挺身而出,义不容辞地协助圣上,将这些如蠹虫,这些侵蚀国家根基的奸佞之徒,一一清除。”
“须知,唯有如此,方能安定天下,还百姓一个河清海晏、繁荣昌盛的太平盛世。”
他微微一顿,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忧虑,语气也愈发沉重:“然而,当下时局微妙,新政推行,各方势力暗流涌动。”
“在此关键时刻,我们绝不能只知一味地牢骚满腹,徒然宣泄不满情绪。”
“如此行径,非但于事无补,反而会扰乱人心,动摇新政推行的根基。”
说到这儿,章珩的神色更加凝重,他向前倾身,郑重地告诫道:“那御史台职责所在,时刻监察百官言行。”
“若我们因一时不慎,被其抓住把柄,后果将不堪设想。”
“不仅我们自身的前程会毁于一旦,累及家族声誉,更会让圣上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境,无端增添诸多麻烦。”
“新政本就艰难,圣上为了天下苍生殚精竭虑,我们怎能因自己的鲁莽,让圣上的心血付诸东流?”
章珩言辞恳切,语重心长,字字句句都饱含着对时局的洞察,与对苏家兄弟的殷切期望。
章珩心中明白,自己能说的,也仅止于此了。
话己至此,其中利害关系己然剖析得淋漓尽致,苏家兄弟皆是聪明人,理当能领悟其中深意。
他暗自期许,希望今日这场掏心掏肺的谈话,能如晨钟暮鼓般,重重地敲响在苏轸心间,让他从此警醒过来。
章珩深知,苏轸极易被人激怒,一旦情绪上头,便极有可能口不择言,犯下不可挽回的大错。
只盼苏轸,往后面对任何挑衅与刺激,都能多几分冷静自持,少几分冲动鲁莽。
切不可因一时失言,而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徒生祸端。
如此,不仅是为了苏轸自身的前途与安危,更是为了他们共同效力的朝廷,以及天下苍生的福祉。
章珩与苏家兄弟,万万没有料到,报复竟会如疾风骤雨般,来得如此迅猛且毫无征兆。
御史台的何正,不知何时竟翻出了苏轸去年撰写的文章。
他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紧紧咬住这一所谓的“把柄”不放。
只见他站在朝堂之上,神色张狂,颐指气使地大声叫嚷着:“诸位大人且看。”
“苏轸此子,胆大包天,竟敢在文章之中,暗藏讥讽新政之语,这分明是藐视皇威,公然蔑视我朝廷纲纪,其心可诛啊!”
他的声音尖锐刺耳,在空旷的朝堂上回荡,仿佛要将苏轸,彻底钉在耻辱柱上。
那些平日里苏轸恃才傲物时,写下的文章,此刻竟成了对他不利的铁证。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被何正恶意曲解,断章取义,扭曲成了攻击苏轸的利刃。
而更为可怕的是,曾经在茶肆里与苏轸一同针砭时弊的那些学子们,在何正的威逼利诱之下,纷纷倒戈。
一部分人被何正用重金收买,昧着良心站出来指证苏轸,成为了他污蔑苏轸的人证。
而那些坚守正义、拒绝收买的学子,竟也被何正冠以“同党”之名,无端遭受牵连,陷入了这场无妄之灾。
整个朝堂瞬间被阴霾笼罩,一股肃杀的气息弥漫开来,人人自危。
仿佛稍有不慎,便会成为下一个,被何正攻击的目标。
当苏轸被如狼似虎的侍卫强行押解着,一步一步迈向天牢那阴森的大门时,章珩伫立在原地,眼中满是无奈与痛惜。
他缓缓抬起手,揉了揉眉心,随后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声叹息仿佛裹挟着千钧的重量,满是无力之感。
终究还是没能让苏轸避开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劫难,尽管自己己经再三提醒,可命运的轨迹似乎并未因此改变。
章珩暗自思忖,罢了,只希望苏轸此次能在这残酷的磨难中吃一堑长一智,往后行事多几分谨慎,少几分冲动莽撞。
毕竟,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堂之中,稍有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
另一边,何正站在朝堂之上,望着苏轸远去的背影,脸上浮现出一抹得意且阴冷的冷笑。
他心中暗自思量,自己早就对苏丞相心怀不满。
那老家伙都一大把年纪了,却还死死攥着权位,丝毫没有致仕的打算。
哼,此次借着苏轸之事,看他还如何在朝堂上风光。
经此一遭,就算他苏丞相不死,也必定得脱层皮。
不仅如此,何正的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心中又将怒火蔓延到章家与梁家。
他咬牙切齿地想着,章家那小丫头竟敢公然顶撞自己的女儿。
梁家的梁纤歌,还未嫁入章家,就敢这般维护章家之人,哼,他们都等着瞧吧。
自己身为御史台官员,手中握有监察弹劾之权,定要让他们为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何正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狠厉,己经开始谋划着,下一轮更为猛烈的报复。
早朝散去,官员们纷纷鱼贯而出。
章珩目光敏锐,一眼便锁定了前方正得意洋洋的何正。
他迈着沉稳的步伐,不急不缓地朝着何正走去。
待走到何正身边,章珩清晰地出声说道:“何大人。”
此刻,何正正沉浸在自己的算计得逞的喜悦之中。
脑海里尽是苏丞相惊慌失措的模样,以及章家、梁家即将遭受打击的快意。
冷不丁被人这么一喊,着实吓了一跳,整个人像受惊的野兔般微微一颤。
他猛地转过头,看向来人,见是章府的大公子章珩。
何正心中暗自警惕起来,面上却不动声色,微微挑眉,等待着章珩开口。
章珩嘴角勾起一抹看似温和,却暗藏锋芒的笑意。
语调不疾不徐地说道:“何大人,此番您这一手文字狱,玩得可真是精妙绝伦啊,晚辈实在是佩服。”
那语气,像是夸赞,却又隐隐透着一丝讥讽。
何正听出了章珩话里的意味,心中一紧,下意识地眯起眼睛。
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打量着章珩,说道:“章小公子过奖了。”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警惕。
章珩却依旧嘴角含笑,仿佛没有察觉到何正的戒备。
接着说道:“何大人在这官场之中摸爬滚打多年。”
“想必对‘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个道理,比晚辈要明白得多吧?”
他微微歪着头,眼神中带着似有若无的深意。
何正脸色瞬间一冷,如同寒冬腊月的冰霜,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章珩,试图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心虚的痕迹。
章珩却不慌不忙,笑容依旧挂在脸上,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说道:“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想着能与大人探讨探讨为官之道。”
“既然何大人不想听,那晚辈便不再多言了,就此告辞。”
说罢,他微微欠身,动作优雅而得体,随后拱手作揖,转身从容离去。
何正站在原地,目光如同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死死地盯着章珩的背影。
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都是千年的狐狸,还跟我玩聊斋。”
他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对章家的厌恶又增添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