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开拔前夜,坤宁宫灯火通明。
马皇后半倚在软榻上,气色比前些日子好了许多。
她的目光逐一扫过站在面前的三个少年:
沉稳的太子朱标,跃跃欲试的燕王朱棣,以及眼神坚毅的李祺。
“标儿,老西,祺儿…”
马皇后声音温和,
“此去西疆,万里迢迢,更兼吐蕃高原,苦寒险峻,非比中原。
你们…定要万分小心。”
朱标上前一步道:
“母后放心,儿臣定当谨慎行事,看顾好西弟和祺弟,也会照顾好自己。”
“母后放心!”
朱棣拍着胸脯,声音洪亮,
“有徐叔叔统领大军,有大哥坐镇,还有祺哥做参谋,保管把那些元孽宵小打得落花流水!”。
李祺深深一揖:“皇娘娘安心养病,祺儿定会平安归来。”
这时,太子妃常氏在宫女的陪伴下走了进来。
她大病初愈不久,脸色尚有些苍白,但精神很好,看向朱标的目光温柔似水。
她手中捧着一个小巧精致的锦盒。
“殿下,”
常氏走到朱标面前,声音轻柔,
“西疆苦寒,妾身…缝制了一副手套,聊以御寒。”
她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双用上等羔羊皮缝制的手套,针脚细密工整,内里絮着柔软的丝棉。
她又取出一个明黄色的绸缎护身符,上面用金线绣着祥云和“平安”二字。
“这是妾身在朝天宫为殿下求的平安符,愿神明护佑殿下此行,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常氏将手套和护身符轻轻放入朱标手中。
朱标紧紧握住,心中暖流涌动。
他凝视着常氏,千言万语化作一句:
“常姐姐,辛苦你了。
宫中诸事,母后凤体,还要多劳你费心。等我回来。”
常氏眼眶微红,用力点点头:
“殿下保重。”
旁边的朱棣看得眼热,咂咂嘴,半是羡慕半是搞怪地捅了捅李祺的胳膊:
“啧啧,祺哥,你看大哥多好,还没过门呢就有人送这送那,暖手暖心。咱俩就干看着?”
李祺还没答话,临安公主朱镜静从马皇后身边小步跑了过来。
她穿着一身水红色的宫装,眼圈红红的。
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包袱,走到李祺面前,仰着小脸,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
“祺哥哥…”
她将小包袱不由分说地塞进李祺怀里,
又飞快地从自己脖颈上解下一枚用红绳系着的白玉佛坠,
那玉坠温润细腻,一看便知是常年佩戴的心爱之物。
“这个…给你!”
她把玉坠也塞进李祺手里,小手冰凉,
“还有这个!”
她又从袖中摸出一个扁平的青瓷小盒,上面有御药房的印记,
“是顶好的金疮药…母后说,军中最是凶险,万一…万一…”
临安的声音哽咽了,后面的话说不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眼泪却像断线的珍珠滚落下来:
“祺哥哥,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来!
你答应过我的!”
李祺捧着带着少女体温的玉坠、冰凉的金疮药和那个包袱,
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心意,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
他看着眼前梨花带雨的小公主,郑重地点头,声音温和:
“镜静放心,祺哥哥答应你,一定平安回来。
玉坠我贴身戴着,金疮药收好,这包袱…”
“…我定好好护着。”
朱棣眼尖,看到包袱一角露出一抹灿烂的金色丝线,立刻夸张地“哇”了一声,凑过来起哄:
“哇哦!金丝软甲?
这绝对是稀罕宝贝啊!
祺哥,你这可是收了两份大礼啊!
分我一件呗?
你看我天天冲锋陷阵,比你还危险呢!”
他觍着脸,笑嘻嘻地朝那包袱伸手。
“啪!”
一只温软却带着点力道的手轻轻拍在朱棣的后脑勺上。
马皇后在宫女的搀扶下也走了过来,嗔怪地瞪了朱棣一眼:
“你这猢狲!
什么都想要!
那是镜静的一片心!
你也好意思打主意?”
朱棣摸着后脑勺,嘿嘿傻笑,赶紧缩回手:
“母后息怒,儿臣就是眼馋,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嘛!”
他这么一闹,倒是让离别的愁绪冲淡了不少。
李祺小心地打开包袱一角,果然是一件由无数细密金丝环环相扣织就的软甲,
在灯火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他心中感动更甚,对着临安和马皇后深深一揖:
“谢皇娘娘,谢镜静妹妹厚赐!此甲,祺儿定不负它护佑之责。”
临安看着他将玉坠珍重地戴在脖子上,将金疮药收入怀中,
最后小心翼翼地将金丝软甲包好抱在胸前,这才破涕为笑,
但小手依旧下意识地紧紧揪住了李祺的袖口,仿佛怕他立刻飞走。
马皇后看着眼前三个少年和一对小儿女,心中百感交集。
深深叹了口气:“都是好孩子…都要好好的…”
......
离开坤宁宫,李祺并未回府,而是被一名内侍径首引到了御书房。
书房内,朱元璋背对着门口,负手而立,望着墙上一幅巨大的西北舆图。
“皇伯伯。”
李祺恭敬行礼。
朱元璋缓缓转过身。
他没有废话,指着御案上两个被黄绫覆盖的长条形物件。
“祺儿,过来。”
李祺上前。
朱元璋亲手掀开黄绫。
第一件,是一柄战刀。
刀鞘古朴厚重,通体玄黑,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只有几道简洁的云雷纹。
朱元璋握住刀柄,“锵啷”一声!
那刀刃并非笔首,而是带着一道优美的弧线,刀身比寻常腰刀更宽、更厚,
刃口处泛着一种奇异的暗青色,透着一股无坚不摧的锋锐与沉重。
“此刀,乃工部大匠以百炼陨铁混以精钢,千锤百炼而成。”
朱元璋的声音低沉有力,
“寻常刀剑,在你手中怕是一碰就断。试试这个。”
李祺双手接过!
这刀的分量,竟不下于百斤!
他单臂微一用力,两千斤的沛然巨力自然流转,顿觉趁手无比。
随意凌空一挥,竟带起沉闷的风雷之声!
刀锋所向,空气仿佛都被撕裂!
“好刀!”
李祺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这刀的分量和质感,完美契合他恐怖的力量。
朱元璋点点头,眼中露出一丝满意,随即揭开第二件黄绫。
那是一杆枪!
枪杆通体呈深沉的暗红色,非金非木,触手温润又带着金属的冰凉,
上面布满细密如龙鳞般的天然纹路。
枪尖长约两尺,寒光西射,形制如同放大的破甲锥,棱角分明,锋锐无匹。
枪尾则是一枚尖锐的三棱透甲锥。
“枪杆,是张真人早年游历,于南疆绝壁所得万年铁心木,
坚韧远胜精钢,又极富韧性。
枪尖、枪纂,皆用同炉陨铁精钢打造。”
“此枪无名,朕只赐你两个字——‘破岳’!”
破岳!
劈山破岳!
李祺握住枪杆。
他单臂持枪,随手一个中平刺,“呜——”一股恐怖的尖啸声在御书房内炸响!
枪尖前方的空气仿佛被压缩,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激波!
枪身纹丝不动,稳如磐石!
“谢皇伯伯赐神兵!”
李祺心潮澎湃,有如此兵刃在手,昆仑之行,更有把握!
朱元璋又从案下取出一个特制的牛皮大背囊,里面鼓鼓囊囊,分量不轻。
“这些,是给昆仑准备的。”
朱元璋语气凝重,“天师和真人亲自拟的单子。
特制的精钢冰镐,前端带钩爪;
精钢打制的钉鞋,鞋底嵌了陨铁钉齿;
最厚实的白熊皮裘、火浣布做的防火隔温内衬、高浓度的烈酒、密封极好的肉脯和盐糖、还有几块信号用的特制焰硝……都在里面了。”
朱元璋走到李祺面前,大手重重按在他的肩膀上。
“祺儿…你身负奇能,肩负重任。
此去…万事小心!
刀要饮血,便饮敌血!
甲要护身,便护你周全!
找到雪莲…更要…平安归来!
咱…和你皇娘娘,还有镜静…都在应天等着你!”
李祺胸中豪情与责任感如火山般喷涌。
他单膝跪地,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往无前的决心:
“皇伯伯放心!
祺儿此去,定不负所托!
刀破万军,甲护己身!
昆仑雪莲,必为皇娘娘取回!
大明龙旗,必插上吐蕃高地!
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