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法医中心解剖室还浸在冷白的日光里,林疏桐的白大褂前襟沾着几点咖啡渍——是沈砚凌晨三点硬塞给她的美式,说“撑过这两小时就能见分晓”。
此刻她盯着电脑屏幕,指尖无意识着键盘边缘,指甲盖泛出青白。
“进度条98%了。”沈砚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带着彻夜未眠的沙哑。
他的衬衫领口松着两颗纽扣,腕间还沾着昨夜在码头蹭上的机油,却站得笔首,像根绷紧的弦。
林疏桐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肋骨上的声音。
昨晚从拍卖会标本里取出的芯片,是他们能触到“凤凰会”的第一根线头。
父亲笔记里反复出现的“F-12”,那个让他在雨夜攥着钢笔咳出血的编号,此刻正躺在破译软件里,等待苏醒。
“叮——”
电脑突然发出轻响,黑色界面裂开一道银光。
林疏桐的呼吸顿住,沈砚的手虚虚覆在她肩后,两人同时凑近屏幕。
画面跳出来的瞬间,林疏桐的指甲掐进掌心。
封闭的实验室泛着冷蓝的光,金属病床上绑着十几个“人”——或者说,像人的东西。
他们穿着统一的病号服,手腕上的编号用红漆刷得刺眼。
穿白大褂的男人举着针管,液体顺着透明软管注入他们静脉。
有人开始抽搐,喉间发出非人的呜咽;有人突然暴起,拽着束缚带嘶吼,青筋在脖颈上爬成蛛网;还有个戴眼镜的年轻人突然转向摄像头,眼球布满血丝:“我们不是小白鼠!你们没有资格——”
“啪!”林疏桐的拳头砸在操作台上,震得解剖刀跳起来。
她的指节发白,后槽牙咬得咯咯响:“他们是在用活人做测试。”
沈砚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三天前在码头看到的“标本”——那些被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器官,原来都有对应的“主人”。
他伸手关掉视频,屏幕映出林疏桐泛红的眼尾:“下午我去定位IP。”
“我跟你一起。”林疏桐抓起桌上的湿巾擦脸,却越擦越乱,“父亲笔记里提到过‘城郊医疗点’,可能就是这里。”
午后的阳光晒得车窗发烫。
沈砚盯着导航屏幕,指尖在方向盘上敲出规律的节奏。
逆向追踪IP的过程比预想顺利——或者说,太顺利了。
“凤凰会”像故意留了条缝,引他们去看更肮脏的真相。
“到了。”林疏桐指着窗外。
废弃疗养院的铁门锈迹斑斑,院墙上爬满野葛,却挡不住里面的动静。
每隔半小时,穿黑衣的守卫就从拐角转出来,腰间鼓鼓的,像是别着电棍。
停车场里停着三辆外地牌照的商务车,轮胎上沾着新鲜的泥,显然刚到不久。
林疏桐从背包里取出微型无人机,操纵杆在指尖翻飞。
镜头扫过地下室窗户时,她突然屏住呼吸:“沈砚,看这个。”
屏幕里,几个穿防护服的人正往地下室搬氧气瓶,金属推车碾过地面的声音被放大成闷响。
最前面的人掀开布帘,露出里面摞着的医疗设备——除颤仪、输液泵、带血渍的手术托盘。
“这不是疗养院。”林疏桐的声音发紧,“是地下医院。”
沈砚眯起眼。
他摸出望远镜,对准二楼窗户。
玻璃上蒙着厚灰,却能隐约看见人影晃动,像是有人贴在窗边张望。
“他们在转移东西。”他说,“陈志远凌晨发消息说,今晚有大动作。”
林疏桐的手机在这时震动,是陈志远的未接来电。
她刚要回拨,沈砚突然按下她的手背:“等天黑。”
深夜的风卷着荒草的气味灌进领口。
沈砚蹲在疗养院围墙外的灌木丛里,手套上沾着露水。
他看着林疏桐将窃听器按在墙角,银色的小装置在月光下闪了闪,像颗微型子弹。
“搞定。”林疏桐压低声音,刚要后退,远处突然传来汽车引擎声。
两道车灯划破黑暗,警车鸣着刺耳的警笛冲进疗养院大门。
周警官从副驾驶座钻出来,警服穿得松松垮垮,手里却握着枪。
他身后跟着西个便衣,个个绷着脸,枪套半开。
“沈砚!林疏桐!”周警官的声音像块碎玻璃,“这里是警方封锁区域,立刻停止非法闯入!”
沈砚站起身,拍了拍裤腿的草屑。
他摸出伪造的记者证晃了晃,语气闲适:“周警官这是?昨晚还在办公室看监控记录,今天就来守荒院了?”
周警官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往前跨了一步,枪口微微抬起:“我说了,越界。”
林疏桐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余光瞥见沈砚的右手悄悄摸向腰后——那里别着他从黑市弄来的手枪。
就在这时,沈砚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陈志远的声音在耳机中炸响:“他们要转移病人,今晚就是最后机会!”
沈砚的眼神瞬间冷下来。
他突然拽住林疏桐的手腕,往西边的排水管道跑。
周警官在身后喊着“站住”,子弹擦着他们头顶飞过,打在围墙上溅起火星。
“这边!”林疏桐指着排水口,管道口结着蛛网,却没有锈死。
沈砚弯腰钻进去,腐臭的污水漫过脚踝,他伸手把林疏桐拉进来:“憋着气。”
管道里的黑暗像团浓墨。
林疏桐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在胸腔上反弹,沈砚的手掌始终扣着她的手腕,像根不会断开的绳索。
不知爬了多久,头顶突然透进微光——他们到了地下室通风口。
B2层的灯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林疏桐刚探出脑袋,就被眼前的景象钉在原地:二十几张铁架床挤在逼仄的房间里,床上的“人”瘦得只剩骨头,眼窝凹陷得像两个黑洞。
有个女孩突然抓住她的白大褂,指甲几乎戳进她皮肤:“姐姐……水……”
沈砚的呼吸陡然加重。
他摸出微型摄像机,镜头扫过满墙的实验记录:“2023-07-15,F-12号出现神经紊乱;2023-07-20,F-17号器官衰竭……”
林疏桐颤抖着掏出采血管。
她的手指碰到女孩手腕时,突然顿住——那里戴着枚银手环,刻着小小的“林”字,和父亲当年送她的那枚一模一样。
“你是……林医生的女儿?”她的声音在发抖。
女孩茫然抬头,嘴角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林医生……他说会救我们……”
警报声突然炸响。
红灯在头顶疯狂闪烁,沈砚拽着林疏桐往安全通道跑:“他们发现监控被黑了!快走!”
林疏桐的眼泪砸在手背上。
她回头看向女孩,对方正被冲进来的守卫拖走,手腕上的银环撞在铁床上,发出清脆的响。
沈砚的手掌扣得更紧:“现在救不了她,但我们能送凤凰会下地狱。”
通风管道的出口就在前方。
林疏桐被沈砚推出去的瞬间,听见广播里传来机械音:“凤凰不会放过叛徒。”她攥紧口袋里的银手环,金属边缘硌得掌心生疼——那是父亲留下的,也是她和这些受害者之间,最细却最坚韧的线。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沈砚把车停在数据破译室楼下。
林疏桐看着他从后座摸出证物袋,里面装着带血的采血管、偷拍的实验记录,还有那枚刻着“林”字的银环。
“快了,”沈砚发动引擎,晨光透过车窗照在他脸上,“我们把这些都摊在阳光下。”
林疏桐摸出手机,打开昨晚偷拍的通讯清单。
周警官和码头仓库的通话记录清晰在目,像把淬毒的刀。
她按下发送键,附加了句:“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远处,数据破译室的灯还亮着。
加密文件的进度条终于爬到100%,凤凰会的核心交易记录在屏幕上展开,每一个名字,每一笔金额,都在等待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