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的天光像浸了水的棉絮,透过废弃仓库的破窗渗进来。
林疏桐蹲在翻倒的油桶旁,金属箱里的便携式离心机嗡嗡作响。
她盯着离心管里分层的血样,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最底层那抹浑浊的暗黄,与三年前父亲解剖记录本里夹着的毒理报告颜色一模一样。
"过来。"沈砚的声音从堆着旧轮胎的角落传来。
他的笔记本电脑屏幕泛着幽蓝,监控录像的碎片在画面里跳跃,"被删的文件恢复了70%,你看这个。"
林疏桐凑过去,看见视频中穿白大褂的男人在铁架床间走动,手里的平板不断闪烁红光。
镜头扫过墙面的实验记录时,“凤凰计划”西个字突然放大,像一道劈进黑暗的雷。
"不是孤立案件。"
她的指甲掐进掌心。
"我父亲当年查地下诊所时,在凶手手机里见过这个代号。"
沈砚的拇指在触控板上顿住。
三年前师父被停职那晚,也是这样的凌晨,老人攥着半本残缺的病历对他说:"小砚,这案子的水比咱们想的深。"病历封皮上,“凤凰”两个字被咖啡渍晕开,与此刻屏幕上的字迹重叠成模糊的影。
"我黑了暗网的泄露数据库。"
他调出一串加密文档。
"三年前有个叫艾米丽的生物制药研究员,试图曝光海外人体实验基地,结果在入境云港的前一天失踪。"
键盘敲击声在空荡的仓库里格外清晰,"她的失踪报告编号……和师父旧案的物证号尾数相同。"
林疏桐的手机突然震动。
她接起电话的瞬间,指节泛白——来电显示是市立医院档案室,"林医生?
您父亲2019年的案件档案被申请调阅了,调阅人身份显示是……"
"市局刑侦支队。"她打断对方,喉咙发紧。
父亲被黑恶势力报复致死的案子,当年以“意外坠楼”结案,卷宗在档案室躺了西年,此刻突然被重启,像根细针扎进她麻木的神经。
沈砚关掉电脑,金属外壳在他掌心压出红印:"有人在推。"
他没说的是,半小时前他刚黑进市局内网,发现昨晚林疏桐发送的周警官通联记录,此刻正躺在支队长的待办文件夹里。
午后的阳光穿过破洞的顶棚,在地面投下斑驳的亮斑。
陈志远的短信来得很准时:"老地方,三点。"
接头地点是城南老码头的废弃鱼舱,咸腥的海风从锈蚀的换气窗灌进来。
林疏桐看着那个佝偻着背的男人走进来,喉结动了动——三天前他还红着眼眶说“我女儿在凤凰会的疗养院里”,此刻她却在血样比对报告上看见,所有受害者的DNA都与他无亲缘关系。
"为什么撒谎?"她的声音像淬了冰。
陈志远的肩膀猛地一颤。
他抬头时,眼尾的皱纹里还沾着未干的泪:"我女儿……去年就被他们埋在南山了。"
他从怀里摸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里扎羊角辫的女孩正把贝壳往他手心塞,"我在凤凰会当线人时,偷听到他们要转移一批'实验体'。
那些孩子……和我囡囡一般大。"他突然抓住林疏桐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皮肤,"我只想救回一个,哪怕不是我的……"
沈砚的动作比林疏桐的抽气声更快。
他半蹲着按住陈志远后腰,从对方裤袋里摸出一个纽扣大小的金属块——监听器的红灯正微微闪烁。
"被盯上了。"他的声音沉得像压着块石头。
引擎轰鸣声就是在这时炸响的。
七辆改装过的黑色SUV从码头两侧的巷子里窜出来,车灯像野兽的眼睛,在水泥地上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
沈砚拽着林疏桐往鱼舱后跑,余光瞥见陈志远僵在原地,喉结动了动:"跟紧!"
"排水道!"
他踢开一块松动的水泥板,下面的阴沟泛着腐臭,"从这儿往东两公里是居民区。"
林疏桐刚要往下跳,却被他拽住手腕——他把自己的战术手电塞进她掌心,"我引开他们。"
"你疯了?"她的声音带着颤音。
沈砚弯腰捡起一块碎砖,冲她扯出个带血的笑:"规则早就死了。"
他指腹蹭过她手背上的银手环,"带着老陈走,我在安全屋等你。"
枪声在身后炸响的瞬间,林疏桐被陈志远推进了阴沟。
她趴在黏滑的污水里,听见上方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还有沈砚故意放大的脚步声——往相反方向去了。
凌晨两点的安全屋飘着霉味。
林疏桐抖着手插进U盘,加密视频的进度条在屏幕上缓缓移动。
当那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时,她的呼吸几乎停滞:"如果你看到这段影像,请帮我找到‘林医生’的女儿……"
画面模糊的人影转过脸,林疏桐的指尖重重按在屏幕上——那是张和她有七分相似的脸。
镜头最后定格在女人手腕,暗红色的凤凰图腾蜿蜒如活物,尾羽恰好覆盖住一道旧疤——和她父亲日记本里夹着的照片上,母亲失踪前戴的银镯位置分毫不差。
手机在这时震动。
她点开沈砚发来的定位,是市局刑侦支队大楼的夜景图,备注只有三个字:"维修单。"
窗外的月光漫过桌面,银手环在视频蓝光里泛着冷光。
林疏桐摸出父亲当年的配枪,本该上交统一管理,她发白的指尖安抚着上面细微的划痕。
子弹上膛的脆响混着远处警笛的嗡鸣,在寂静的安全屋里荡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