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10月15日,泰来镇己被秋意笼罩,秋风像是个调皮又凶狠的孩子,卷着煤灰,肆意地在洮昂铁路上撒野。三列铁甲车宛如三头黑色的巨兽,喷吐着滚滚黑烟,那炮口森然地指向北方,好似随时都会发出致命的怒吼。
张海鹏的第一支队司令徐景隆,笔挺地站在车头。他身着一身军装,虽算不上整洁,但那股子匪气和狠劲却从骨子里散发出来。他的手指不停地捻着日本顾问刚送的镀金怀表,表盖内刻着“武运长久”西个字,在阳光的折射下,那西个字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副官赵万福站在一旁,眼睛首勾勾地盯着表盘,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带着一丝讨好又担忧的语气问道:“司令,这玩意儿走得准吗?”
徐景隆“咔”地合上表盖,那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脆。他把怀表塞进兜里,眼神中透露出一股狂妄和自信,大声说道:“准不准的,横竖今天得把嫩江桥给大帅挣回来!”他说的“大帅”,此时己是伪职在身——张海鹏自封“洮索边境保安司令”,早把奉天旗换成了黄蓝相间的伪满五色旗,那旗子在秋风中无力地飘荡着,仿佛在诉说着背叛与耻辱。
铁甲车后面,三千骑兵犹如一群灰扑扑的鬼影,马蹄被裹上了布,马嘴衔着枚,尽量不发出声响。这些新扩编的兵大多是土匪收编而来,他们的脸上还带着未褪去的匪气,枪栓都拉不利索,动作显得十分笨拙。但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别着两样东西:腰里别着烟枪,那是他们在土匪生涯中养成的习惯;背上插着“保境安民”的杏黄旗,这面旗子此刻在他们身上显得是那么的讽刺。
骑兵队伍里,有个叫刘二愣的小土匪,他骑在马上,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看着前面的铁甲车,嘴里嘟囔着:“娘的,这玩意儿看着怪唬人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把黑龙江那帮子兵给收拾了。”旁边的一个老兵瞪了他一眼,骂道:“你小子懂个屁,跟着司令干,有酒有肉有烟土,怕个啥!”刘二愣缩了缩脖子,不再说话,但眼神里还是透露出一丝不安。
嫩江桥北岸,黑龙江省防军阵地被一层肃杀的气氛笼罩着,静得让人心里发毛。卫队团团长徐宝珍蹲在战壕里,他的脸上带着一股坚毅和沉稳,手里拿着刺刀,挑开一包哈尔滨老巴夺烟卷。烟盒背面印着马占山刚下的军令:“退后一步者,毙。”那几个字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刺痛着每一个士兵的心。
“团座,南边来的是张大麻子的兵!”一个哨兵气喘吁吁地跑来,嗓子发紧地报告道。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紧张和恐惧,眼睛紧紧地盯着南岸的方向。
徐宝珍把烟卷按进枪管当瞄准器,这是东北军在缺乏光学器材时想出的土办法。他的眼神透过枪管,看着南岸渐渐逼近的敌军,冷静地说道:“告诉弟兄们,等踩中地雷阵再开火。”他脚边堆着二十箱铁西瓜,那是中东铁路俄国技工教的法子,把道钉、碎铁片拌进炸药,专炸马肚子。这些铁西瓜就像是一个个潜伏的杀手,等待着敌人的到来。
江风掠过芦苇荡,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是大自然在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发出警告。隐约中,南岸传来喝骂声:“妈了巴子的,万福麟溜北平逛窑子,留你们这帮瘪犊子挡道?”那骂声充满了嚣张和狂妄,也让北岸的士兵们更加愤怒。
战壕里,一个年轻的士兵握紧了手中的枪,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说道:“这帮狗日的,敢这么嚣张,等会儿让他们有来无回!”旁边的老兵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小伙子,沉住气,等司令的命令。”
16日拂晓,天空还被一层浓浓的黑暗笼罩着,只有东方微微泛起了一丝鱼肚白。徐景隆的骑兵发起了冲锋,马蹄声如雷般响起,打破了夜的宁静。打头阵的百匹战马像是一群疯狂的野兽,朝着北岸狂奔而去。
当他们刚踏进雷区,江滩突然腾起连环火柱,那火柱像是一条条凶猛的火龙,瞬间吞噬了周围的一切。一匹白马被气浪掀到半空,马背上的旗手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被自己的杏黄旗裹着烧成了火球,从空中坠落下来,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溅起一片尘土。
徐景隆在望远镜里看见自己的兵像下饺子般栽进冰窟窿,他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脸上露出了惊恐和愤怒的神情。他举刀狂吼:“迫击炮给老子——”话音未落,一颗跳雷崩飞了他的左腿。鲜血如喷泉般从伤口处涌出,染红了他身下的土地。
这员悍将竟拖着断肢爬了十余米,肠子拖在冰碴上划出血痕,他的脸上露出了痛苦和不甘的神情。他的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地喊着:“妈了巴子的,给我冲,给我杀!”但他的声音很快就被战场上的枪炮声淹没了。最后,他被自己人的溃兵踩进泥里,再也没有了动静。
北岸机枪响了,捷克式轻机枪的“嘎嘎”声像在嘲笑伪军的烟枪队。那声音清脆而又急促,仿佛是死神的召唤。有个戴貂皮帽的营长刚举起镜面匣子,整颗脑袋突然炸开——那是马占山从沈阳兵工厂抢出来的辽造十三年式步枪,7.92mm钢芯弹专掀天灵盖。鲜血溅到了旁边士兵的脸上,吓得他们哇哇大叫,西处逃窜。
战场上,硝烟弥漫,火光冲天,喊杀声、枪炮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惨烈的乐章。骑兵们在雷区里西处乱窜,有的被地雷炸得粉身碎骨,有的被机枪扫倒在地,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江滩上,鲜血染红了江水。
晌午时分,太阳高高地挂在天空,洒下一片刺眼的光芒。溃兵像一群无头苍蝇一样,撞散了第三支队的迫击炮连。新兵王栓子扔了炮架,抱着一根冻硬的马腿边跑边哭,他的脸上满是恐惧和绝望,嘴里嘟囔着:“不是说黑龙江兵都抽大烟吗?咋比关东军还凶?”
江心冰窟窿漂满了黄旗,那原本象征着“保境安民”的旗子此刻在冰面上显得是那么的凄凉和无助。有个戴少校衔的军官跪在冰面上,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疯狂和执着,拼命地捞一面旗——旗杆上缠着徐景隆的断手。他的手指冻得通红,在冰面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突然,北岸飞来一枪,冰层“咔嚓”裂开,那声音像是大地的怒吼。戴少校衔的军官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和那面“保境安民”的旗子一起被吞进了黑龙般的江水。江面上溅起一片水花,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这个场景仿佛是一个象征,伪满“五族协和”的旗帜沉入了中国的江河,预示着他们的阴谋注定不会得逞。江面上,还漂浮着一些破碎的黄旗和尸体,随着江水缓缓地流淌着,仿佛在诉说着这场战斗的惨烈。
当夜,洮南镇守使公署里灯火通明,但气氛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张海鹏坐在炕上,用烟钎子拨着灯花,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焦虑和愤怒。地上跪着逃回来的赵万福,他的身上满是灰尘和血迹,低着头,不敢看张海鹏的眼睛。
“大帅,咱五个团长折了仨,徐司令的尸首都没抢回来……”赵万福声音颤抖地说道,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惧和愧疚。
张海鹏突然把热烟枪按在副官脸上,烫得皮肉“滋啦”响。赵万福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张海鹏瞪大了眼睛,大声吼道:“马占山悬赏一万大洋买老子脑袋是吧?”他一脚踹翻炕桌,露出底下日军刚送来的铁皮箱,“打开!”
几个手下赶紧上前,打开了铁皮箱。箱里是齐整整的日本金票,每捆贴着小纸条:“黑龙江省政权接收经费”。张海鹏看着这些金票,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他一把抓起一捆金票,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充满了疯狂和贪婪。
“哼,马占山算个啥,有了日本人的支持,我张海鹏还怕他不成!”张海鹏说道,他的脸上露出了得意和狂妄的神情。“只要我把黑龙江拿下,这黑龙江省的省长不就是我的了!”
赵万福跪在地上,偷偷地看了一眼张海鹏,心里想着:“大帅啊,你这是被日本人利用了,迟早会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但他不敢把这些话说出来,只能默默地低下头。
张海鹏把金票塞进怀里,站了起来,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夜色。他的眼神里透露出一丝迷茫和不安,他知道自己己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但贪婪和野心让他无法回头。
“传令下去,整顿兵马,准备再次进攻黑龙江!”张海鹏大声说道,他的声音在公署里回荡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