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欢迎来到乐园

猩红。

不是血。至少现在还不是。

是灯光。粘稠的，像刚凝固的劣质血浆，从头顶那排粗陋的工业灯管里淌下来，泼了颜如夏满身满脸。空气里塞满了陈旧铁锈、尘土，还有一种更尖锐、更熟悉的东西——恐惧。浓得化不开，像烂泥塘里发酵的沼气。

她深吸了一口。

啊……就是这个味儿。新鲜出炉的绝望，带着人体温热的咸腥。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们这群疯子！”一个穿着皱巴巴西装的男人正用肩膀疯狂撞击着离他最近的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沉闷的“哐！哐！”声在空旷的混凝土空间里回荡，像敲打着一具巨大的棺材。每一次撞击，他脖子上那个冰冷的黑色金属项圈就闪烁一下微弱的红光，无声地强调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威胁。

“呜呜呜……妈妈……我要回家……”角落里，一个年轻女孩蜷缩成一团，肩膀剧烈地抖动着，压抑的哭声像受伤小兽的呜咽，断断续续。泪水混着脸上的灰尘，留下几道肮脏的痕迹。

“冷静！都他妈冷静点！”一个剃着板寸、肌肉虬结的男人挥舞着拳头，试图维持秩序，但他自己急促的呼吸和额角暴起的青筋暴露了同样的恐慌，“这……这肯定是个恶作剧！是整蛊节目！摄像机呢？摄像机藏哪儿了？！”

他瞪大眼睛，徒劳地在布满污垢的墙壁和高高的、装着铁栅栏的小窗口上搜寻，像只掉进陷阱的困兽。

颜如夏没动。

她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微微歪着头，像是在欣赏一场荒诞不经的先锋派戏剧。

那些歇斯底里的尖叫，那些涕泪横流的崩溃，那些濒临绝境的挣扎……多么生动，多么……真实。远比她那些在寂静深夜里独自咀嚼、再被键盘敲打出来的死亡幻想，要鲜活滚烫一万倍。

一个微不可查的、近乎满足的叹息，从她微启的唇瓣间逸出。

“滋啦——”

刺耳的电流噪音猛地撕裂空气，尖锐得让人头皮发麻。

所有人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动作凝固，惊恐地望向声音来源——天花板的角落，一个覆盖着金属网罩的扩音器。

冰冷的、毫无起伏的电子合成音，如同墓穴里吹出的风，灌满了整个空间：

“欢迎来到‘乐园’。”

“规则：生存。”

“时限：72小时。”

“祝各位……玩得愉快。”

最后一个音节拖得长长的，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戏谑感。

“嗡——”

几乎在声音落下的瞬间，整个空间骤然亮起一片刺目的白光。

那不是普通的灯光，而是无数道细密的光束，从西面八方投射而来，精准地聚焦在每一个角落的微型摄像头上。

这些冰冷的机械之眼，此刻正闪烁着贪婪的红光，忠实地捕捉着每一个毛孔的收缩，每一次颤抖的幅度，每一滴汗珠滚落的轨迹。

它们无处不在。墙壁的缝隙里，天花板的管道旁，甚至某些人脚下踩着的肮脏地砖的凹陷处。

这里没有隐私，没有尊严，只有被彻底扒光、赤裸裸展示给未知观众看的残酷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