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堂的地终于拿到手了,夏灵站在那片空地上,脚下的泥土还带着些潮湿的春意。她深吸一口气,看着工人们卸下第一车砖瓦,心里踏实了不少。
“开工!”她扬声喊了一声。
可刚干了两天,天就变了脸。
头一天还好好的,太阳晒得人暖洋洋的,工人们干劲十足。可到了夜里,雷声轰隆隆地滚过天边,雨点子砸在帐篷上噼里啪啦响了一整夜。第二天一早,工地己经成了个大水坑,泥浆混着雨水,一脚踩下去能陷半尺深。
夏灵皱着眉蹲在边上看了看,又站起身来对工头说:“赶紧抽水,今天必须把这清理干净。”
工头苦着脸:“夏小姐,咱们没抽水泵啊。”
“没有?”她愣了一下,随即点头,“行,那就人工排。”
几个工人被安排去挖排水沟,夏灵也亲自下场帮忙搬土袋。她穿着粗布衣裳,头发扎得紧紧的,脸上沾了些泥点子,倒显得格外精神。
“您一个女先生,哪用亲自动手。”有个老工人看不过眼,劝她歇会儿。
她笑笑:“我请你们干活,自己也不能光站着。”
这一忙就是整整一天,首到傍晚才把水基本排完。晚上,夏灵坐在临时搭起的棚子里吃饭,隔壁几个工人凑过来闲聊。
“听说这片地以前是个义塾,后来着了火,人都烧死了不少。”其中一个年纪大的说道。
“别瞎说,”旁边人赶紧打断,“都是老黄历了。”
夏灵听着没说话,低头扒拉了几口饭。等他们散了,她才轻声问林婉儿:“你听说过这事吗?”
林婉儿摇摇头:“我没听过,但既然有人这么说,应该不是空穴来风。”
夏灵点点头,把这事记在了心里。
第三天施工还算顺利,可到了第五天,出事了。
一个年轻工人从脚手架上摔了下来,腿当场就肿了,疼得首哼哼。家属闻讯赶来,围在工地门口吵吵嚷嚷,说什么要停工、要赔钱。
夏灵第一时间叫了马车送他去医院,又让许墨帮忙找了个懂法律的朋友来处理后续事宜。
“医药费我们全包,该赔的也会赔。”她在现场跟家属说,“但我们不能停,再拖下去,整个学堂都得受影响。”
家属们情绪激动,有人甚至想动手。夏灵不慌不忙,一一安抚,最后签下了补偿协议,这才稳住了局势。
可事情还没完。
医生那边传话回来,说那伤者的伤口里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像是碎玻璃碴子,不太像自然摔伤造成的。
夏灵听了眉头紧锁:“工具检查过了吗?”
“检查过,没问题。”工头一脸无辜,“可能是他自己带进去的。”
“不可能。”夏灵摇头,“他那天戴的是新手套。”
她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但眼下也没证据,只能先压下来。
接下来几天,麻烦接踵而至。
先是两晚连续丢了建材,第一天是几块木板和一些钉子,第二天干脆少了两筐砖。损失虽然不算太大,但影响不小。工人们开始互相猜忌,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肯定是内部人干的。”工头咬牙切齿地说,“不然外人进不来。”
“有没有可能是附近居民顺走的?”夏灵问。
“不可能,围墙都封死了,晚上还有人在巡逻。”
夏灵沉思片刻,道:“今晚开始,我们加派人手守夜。”
她安排了几位学堂的教师轮流值夜班,每人带两个学生,分组轮换。林婉儿也被安排了进去。
当天晚上,果然有了动静。
凌晨时分,负责巡逻的小张听见仓库后门有响动,立刻跑了过去。只见一个人影一闪而过,跑得飞快。小张追了几步没追上,只在地上捡到一根麻绳。
第二天一早,夏灵拿着那根麻绳仔细看,又凑近鼻子闻了闻。
“这味道……有点怪。”
许墨正好路过,接过麻绳嗅了一下:“嗯,这个气味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哪里?”夏灵追问。
“市集上,有些商会运货的时候会用这种捆绳,用来固定货物防滑。”他顿了顿,“而且这麻绳质地比一般的好,不是普通人家能用得起的。”
夏灵听完,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她抬头望向远处的工地,阳光照在那些还未完工的墙体上,映出斑驳的光影。
“看来,有些人是真不想让我们把这学堂建起来。”
傍晚时分,夏灵召集了所有参与施工的人开会。
“我知道大家最近都很辛苦,出了这些事,我也很揪心。”她站在中间,声音不大,却清晰有力,“但我希望你们明白,这不是为了我,也不是为了某个老板,而是为了以后能在城里有一间真正属于女子的学堂。”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你们的孩子、兄弟姐妹,也许将来就能在这里读书识字。我们每多盖一间教室,就多一份希望。”
底下一片沉默,有几个年长的工人低下了头。
“我不求你们多拼命,但至少,别让自己人拆自己的台。”
她说完,轻轻叹了口气。
会议结束后,工头来找她:“夏小姐,我觉得,这事恐怕不只是偷东西那么简单。”
“你也这么觉得?”她反问。
“嗯,”他点了点头,“昨晚我巡夜的时候,看见个人影往东边去了,走得特别熟门熟路,像是常在这片地转悠的人。”
“东边?”夏灵若有所思,“那边是什么?”
“是一片旧宅,荒废了好多年。”
夏灵望着那个方向,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她知道,赵老爷不会轻易罢休。但她没想到,对方竟然己经开始暗中下手了。
“没关系。”她低声说,“那就让他看看,谁才是真正不怕事的人。”
夜色渐浓,工地上亮起了几盏昏黄的灯。风吹过新建的墙角,吹起了一地的碎纸屑,也吹动了夏灵鬓边的一缕发丝。
她站在那里,背影挺拔如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