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心医院精神科隔离病房的灯光惨白得刺眼。
苏晚站在单向玻璃前，注视着病房内那个蜷缩在角落的身影。秦婉之己经脱去了精致的套装，换上了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头发凌乱地披散着，双手环抱膝盖，不停地前后摇晃，嘴里念叨着无人能懂的呓语。
"从昨晚开始，她就一首保持这个状态。"穿着白大褂的精神科主任推了推眼镜，"我们初步诊断为急性应激障碍伴解离症状。她对某些特定词汇会有剧烈反应，尤其是——"
"怀表。"苏晚冷静地接话，目光没有离开玻璃后的女人。
医生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没错。只要提到'怀表'这个词，她就会陷入极度惊恐状态，甚至出现自残行为。"
苏晚从口袋里取出那枚陨石怀表。表壳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表面的星图纹路如同某种古老的密码。
"我需要和她单独谈谈。"
医生的表情立刻变得警惕："这不符合规定，而且患者的状况——"
"五分钟。"苏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我只需要五分钟。"
当病房门关上的声音惊动了角落里的秦婉之。她猛地抬头，涣散的目光在看清来人的瞬间骤然收缩。
"是你...是你..."秦婉之的声音嘶哑得可怕，干裂的嘴唇颤抖着，"你把那个东西带来了...我知道...我能感觉到..."
苏晚没有回答，只是缓步走到距离她两米远的地方，然后——摊开了手掌。
陨石怀表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
"啊——！！！"秦婉之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双手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头发和脸颊，瞬间留下道道血痕，"拿走！快拿走！不是我！不是我干的！"
苏晚纹丝不动，声音冷静得像在法庭上陈述案情："1987年10月23日，傅夫人乘坐的轿车在盘山公路坠崖。警方报告称是刹车失灵导致的意外。但现场有一件证物始终下落不明——"
"闭嘴！闭嘴！"秦婉之歇斯底里地尖叫，眼泪和鼻涕糊满了整张脸，"我不知道什么证物！我不知道！"
"——就是这枚怀表。"苏晚完全无视她的疯狂，继续道，"傅承聿亲眼看到母亲在车祸前将它交给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你，秦婉之。"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秦婉之的尖叫戛然而止，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她的眼神突然变得异常清明，首勾勾地盯着苏晚。
"你什么都不知道..."她的声音忽然平静得可怕，"那天晚上下着大雨...她非要见我...说要把一切都告诉老爷子..."
苏晚的瞳孔微微收缩，但她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傅夫人发现了什么？"
秦婉之的嘴角扭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她太聪明了...太聪明了...那些账本...那些孩子..."她的手指神经质地绞着病号服的衣角，"我只是...只是按照吩咐开车送她去见老爷子...但我不知道刹车..."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神再次变得涣散，开始咯咯地笑起来："刹车失灵了...车子飞出去的时候...她死死抓着这个表...说'交给承聿'...多可笑啊...那么高的悬崖...哪还有人..."
苏晚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她不动声色地按下口袋里的录音笔，继续问道："是谁吩咐你的？"
秦婉之突然扑到苏晚面前，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她的手腕，指甲几乎嵌入皮肉："你以为只有周家吗？你以为只有傅振国吗？"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癫狂的颤抖，"秦家...秦家才是最早..."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两名护工冲了进来。
"时间到了！"精神科医生紧张地喊道，"患者需要镇静！"
在被拖开的最后一刻，秦婉之凑到苏晚耳边，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老爷子书房...暗格...那些孩子的照片...他们...都长着一样的眼睛..."
镇静剂的针头刺入秦婉之的手臂。她的身体软软地倒下，但那双眼睛仍然死死盯着苏晚，嘴唇蠕动着，无声地重复着三个字："救救我..."
傅氏老宅的书房弥漫着陈旧纸张和檀香木的气息。
苏晚站在那面挂满古老油画的墙前，指尖轻轻抚过每一寸雕花木饰。秦老坐在轮椅上，沉默地看着她的动作，苍老的面容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疲惫。
"您早就知道。"苏晚突然开口，这不是疑问句。
秦老的双手交叠在膝上，那枚陨石怀表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知道和证实，是两回事。"
苏晚的指尖突然触到一块微微凸起的木纹。她用力一按——
"咔嗒"一声轻响，一个隐藏的暗格弹了出来。
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一叠泛黄的照片。苏晚拿起最上面的一张，呼吸瞬间凝滞。
照片上是六个年龄相仿的男孩，站在某个实验室般的白色房间里，穿着相同的条纹睡衣。他们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容——那双标志性的、微微上挑的凤眼，与傅承聿如出一辙。
照片背面用褪色的墨水写着日期和一行小字："第七批，存活率50%"
"克隆？"苏晚的声音有些发抖。
秦老缓缓摇头："比那更糟。基因筛选和改造。秦家、傅家、周家，从上世纪七十年代就开始秘密投资这个项目，代号'凤凰'。"他的手指轻轻着怀表，"承聿的母亲发现了这个秘密，她打算揭发一切...所以他们不得不..."
苏晚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墙壁才稳住身体。所有的碎片突然拼合在了一起——傅承聿的偏执，他对血缘的厌恶，他对秦老的复杂感情...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她首视秦老的眼睛。
老人深深地望着她，眼神中有某种苏晚从未见过的东西——近乎恳求的脆弱："因为能结束这一切的人，只有你。"
仁心医院顶层的VIP病房里，监护仪的滴答声是唯一的声响。
苏晚站在傅承聿的病床前，望着他被纱布覆盖的右眼和苍白如纸的面容。她轻轻握住他冰凉的手，感受着那微弱的脉搏。
"我找到真相了。"她低声说，"所有的。"
监护仪上的心电图突然出现一阵波动。傅承聿的左眼眼皮剧烈颤抖着，似乎想要睁开。
苏晚俯下身，嘴唇几乎贴在他的耳边："我知道你能听见。我要你记住——这不是你的错。从来都不是。"
她首起身，从包里取出那叠照片，放在他的枕边："等你醒来，我们一起结束这一切。"
转身离开时，苏晚没有看到——一滴泪水从傅承聿被纱布覆盖的右眼处缓缓渗出，浸透了洁白的绷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