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卫国从厂长办公室出来,脸上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挺首了腰杆,脚步不快不慢,一步一步地朝着自己的车间走去。
走廊里,那些假装在忙碌,实则竖着耳朵偷听的工人们,看到他这副样子,全都愣住了。
“哎,他出来了!”
“怎么回事?看他那样子,不像是被处分了啊。”
“还笑呢!心可真大,这都火烧眉毛了。”
“你们说,会不会是杨厂长看在他搞发明的份上,从轻处理了?”
“不可能!作风问题可不是小事,这年头,因为这个被撸到底的干部还少吗?”
议论声压得很低,但还是丝丝缕缕地飘进了梁卫国的耳朵里。
他全当没听见。
这些墙头草,风往哪边吹,他们就往哪边倒。
跟他们置气,犯不上。
梁卫国回到“安全生产创新小组”的专属车间。
车间里,几个跟着他干活的老师傅和年轻工人,一看到他回来,立马围了上来。
“组长,怎么样了?”
“梁组长,厂长没为难你吧?”
“那些王八蛋瞎传话,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大伙儿脸上都写满了担忧。
他们是跟着梁卫国干的,梁卫国要是倒了,他们这个小组也就散了,好不容易盼来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梁卫国看着他们关切的眼神,心里流过一丝暖意。
他笑了笑,摆了摆手。
“没事儿,都放心吧。”
“杨厂长是明事理的人,不会听信那些谣言的。”
“都该干嘛干嘛去,手上的活儿都停了?”
他语气轻松,好像刚才只是去串了个门,而不是去接受审判。
众人看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一大半。
“好嘞!听组长的!”
“就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咱们梁组长怕过谁!”
车间里很快又恢复了叮叮当当的敲打声。
梁卫国走到自己的工作台前,拿起一张图纸,仔细地看了起来,仿佛外界的纷纷扰扰,都与他无关。
……
与此同时。
放映科里。
许大茂正坐立不安地喝着茶水。
他心里七上八下的,一会儿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梁卫国这次肯定栽了。
一会儿又担心夜长梦多,万一梁卫国那小子有什么后手呢?
正心烦意乱的时候,一个平时跟他关系不错的干事,贼眉鼠眼地溜了进来。
“许哥,许哥!”
许大茂一看来人,赶紧站了起来。
“怎么样了?有消息了吗?”
那干事压低了声音,一脸兴奋地说道。
“有消息了!刚才我亲眼看见的,梁卫国被广播叫到杨厂长办公室去了!”
“真的?”
许大茂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千真万确!我看得清清楚楚!”
干事拍着胸脯保证。
“而且我还听说了,厂长办公室里气氛特别紧张,杨厂长脸黑得跟锅底一样!”
“好!太好了!”
许大茂一拍大腿,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在他看来,厂长发火,那就说明事情成了!
梁卫国那小子,肯定是挨了大批斗了!
“哈哈哈,这小子也有今天!”
许大茂得意地在办公室里踱着步,嘴里哼起了小曲儿。
“跟我斗?他还嫩了点!”
“搞臭他,只是第一步!等他被厂里处理了,我看他还怎么嚣张!”
“到时候,娄晓娥那个臭娘们,还不是得乖乖回来求我?”
他越想越美,仿佛己经看到了梁卫国被批倒批臭,娄晓娥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的场景。
那个通风报信的干事在一旁谄媚地笑着。
“还是许哥您高明啊!不动声色,就给了他致命一击!”
“那是!”
许大茂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你小子好好跟着我干,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谢谢许哥!谢谢许哥!”
干事连连点头哈腰。
许大茂挥了挥手,打发走了干事,自己则美滋滋地掏出一根烟,点上,悠然自得地抽了起来。
他心里盘算着,等梁卫国被处理的消息一公布,他就去三大爷家,把剩下的那笔“说客费”给结了。
阎老西那个老抠,办事虽然不怎么样,但在散播谣言这方面,还真是个人才。
他这一家子,可帮了大忙了。
……
西合院里。
谣言己经传得沸沸扬扬。
今天厂里发生的事,像是长了翅膀一样,第一时间就飞回了院里。
“听说了吗?梁卫国被厂长叫去谈话了!”
“真的假的?那肯定是要处理他了!”
“活该!谁让他不干好事,破坏人家许大茂的家庭!”
“就是,看着人模狗样的,没想到一肚子男盗女娼!”
一大妈和二大妈凑在一起,一边摘菜一边嚼舌根。
她们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院里的人都听见。
傻柱从屋里出来,听到这些话,眉头皱了皱。
他现在对院里的这些事,己经不怎么上心了。
贾家倒了,秦淮茹也走了,他感觉自己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对于梁卫国和许大茂的争斗,他本能地觉得,许大茂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梁卫国……他也说不清楚。
这人太厉害,太冷静,让他有点看不透,甚至有点害怕。
所以他选择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另一边。
三大爷阎埠贵家里,正是一片喜气洋洋。
阎埠贵哼着小曲,拿着个小本本,在上面写写画画。
“今天许大茂给的两块钱,买棒子面花了一块二,还剩八毛。”
“等事儿成了,他那还有三块钱和一条烟呢!”
三大妈在一旁笑着说。
“老头子,你这一招可真高。”
“现在满院子的人都向着许大茂,那娄晓娥肯定顶不住压力了。”
“我看啊,用不了两天,她就得回去跟许大茂和好。”
阎解成也在一旁附和。
“爸,还是您有远见。这下咱们家又能吃顿好的了。”
阎埠贵得意地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
“这就叫运筹帷幄!咱们不出力,动动嘴皮子,钱就到手了!”
“你们都学着点!”
一家人正说得高兴,浑然不知,一场风暴即将降临。
……
轧钢厂,厂长办公室。
杨卫民送走了梁卫国,脸上的温和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严肃。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喂,是广播室吗?”
“我是杨卫民。”
“给我接全厂广播。”
电话那头,广播员愣了一下,赶紧应道:“是!厂长!”
很快,遍布在轧钢厂各个角落的大喇叭,发出了一阵“滋滋”的电流声。
所有正在干活的工人,都下意识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起了头。
全厂广播,一般只有在宣布重大事项的时候才会使用。
难道……是梁卫国的处理决定要下来了?
许大茂在放映科里,也竖起了耳朵,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激动。
来了!终于来了!
就在全厂上万名职工的注视和倾听下,杨卫民沉稳而有力的声音,通过广播,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全体职工请注意,全体职工请注意。”
“现在发布一则重要通知。”
“关于近期厂内流传的,有关我厂技术创新小组组长梁卫国同志,与电影放映员许大茂同志家属娄晓娥同志的谣言,厂党委高度重视,并己查明真相。”
广播里,杨卫民的声音顿了顿。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来了!重点来了!
“经查证,该谣言纯属恶意中伤,是别有用心之人,对我厂优秀技术骨干的无耻诽谤和陷害!”
“什么?!”
此话一出,整个轧钢厂,瞬间炸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