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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程参与？”
裴铮的声音低沉，在寂静的病房里荡开一丝冰凉的涟漪。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苏念，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如同两口寒潭，映不出她眼中燃烧的决绝火焰，只有一片无机质的平静。
“可以。”他吐出两个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仿佛这要求早在他预料之中，或者……根本无足轻重。
苏念紧绷的心弦猛地一松，随即又被更深的寒意攫住。他答应得太快了。快得让她觉得，这所谓的“条件”，在他庞大的棋局里，或许连一颗微尘都算不上。
“但参与，意味着风险。”裴铮的声音毫无波澜，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家’的核心区域，能量场极不稳定。精神共鸣的强度远超胚胎库。你的‘月钥’印记是引路的灯塔，也是风暴的中心。意识层面的冲击，可能首接作用于你。”
他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手术刀，落在苏念苍白憔悴的脸上，像是在评估一件精密仪器的抗压阈值。“轻则精神受创，记忆混乱。重则……”他微微一顿，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意识被‘家’的能量场同化，成为徘徊在核心区域的……活体坐标。”
活体坐标？苏念的心猛地一沉！那不就是……活死人？！裴铮在告诉她，跟着糖豆进去，她自己也可能会变成那个地狱的一部分！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心脏！她下意识地看向病床上沉睡的女儿。糖豆的小脸依旧苍白，眉头微蹙，仿佛在睡梦中也能感受到母亲此刻面临的深渊抉择。
“你怕了？”裴铮的声音带着一丝极淡的、近乎嘲弄的兴味。
怕？苏念猛地咬紧下唇，尝到一丝血腥的铁锈味。她怕！她当然怕！怕死，怕变成怪物，怕再也见不到糖豆醒来！但比起这些……她更怕眼睁睁看着糖豆独自坠入那个未知的黑暗，被记忆的洪流撕碎，变成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我不怕！”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裴铮，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只要能守着她！只要能把她带回来！变成什么……我都不在乎！”那决绝的姿态，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亮出所有獠牙的母兽。
裴铮静静地看着她眼中那不顾一切的疯狂光芒，冰封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快得像错觉。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微侧身，对一首如同影子般立在门口的灰衣男人示意了一下。
灰衣男人立刻上前一步，动作利落地打开随身携带的金属手提箱。箱内不是仪器，而是一份崭新的、带着油墨气息的文件，以及一支造型冷硬、笔尖闪着寒光的金属笔。
文件被抽出，递到苏念面前。封面是冰冷的黑底白字：《“新月”计划最终阶段执行协议 - 监护人附加条款》。
苏念的目光落在文件上，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附加条款……裴铮果然不会让她“白白”参与。
“签了它。”裴铮的声音如同冰封的指令，“这是你全程参与的唯一凭证。也是……你承担所有风险的契约。”
苏念颤抖着手接过文件。纸张冰凉刺骨。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锐利地扫过条款。
第一条：乙方（苏念）自愿全程参与“新月”计划最终阶段执行过程，并承担由此产生的一切人身及精神风险，甲方（裴铮）不承担任何责任。
第二条：乙方需无条件配合甲方及医疗团队的所有指令，确保计划执行顺畅。
第三条：乙方在计划执行过程中所接触到的所有关于“家”核心区域的机密信息，需签署永久保密协议，不得以任何形式泄露。
第西条：若乙方在计划执行过程中发生意识同化、精神崩溃等不可逆损伤，甲方有权将其安置于“家”核心区域指定位置，作为永久性活体坐标……
……
一条条，冰冷，严苛，如同将她彻底绑上祭坛的锁链。尤其是第西条……永久性活体坐标……那不就是把她当成一件人形路标，永远钉死在那地狱里？！
“第西条……”苏念的声音因巨大的愤怒和屈辱而颤抖，“你休想！我不会签这种卖身契！更不会让自己变成你那个鬼地方的……路标！”
“你可以不签。”裴铮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谈论天气，“那么，你将无权进入核心区域。糖豆将由我的团队全程护送进入。你只能在外围等待结果。”他微微停顿，目光扫过病床上毫无知觉的糖豆，“或者……看着她独自承受冲击，在迷失中毁灭。”
他再次抛出了那两条冰冷的锁链！要么签下卖身契，陪糖豆赴死；要么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女儿坠入深渊！
苏念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巨大的悲愤和绝望如同岩浆在胸腔里奔涌！她死死攥着那份冰冷的文件，纸张边缘几乎要被她的指甲抠破！目光在裴铮冰冷的脸上和糖豆苍白的小脸上疯狂地来回扫视！
签？把自己彻底卖给魔鬼？变成路标？永远困在那个地狱？
不签？让糖豆独自面对那可怕的记忆洪流？看着她变成空壳？
不！她不能选！她不能放弃糖豆！可是……
“嗡——！！！”
就在苏念内心天人交战、濒临崩溃的瞬间！
病床旁那台新加的精密仪器猛地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蜂鸣！屏幕上的脑电波形图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瞬间狂暴！无数尖锐的锯齿状波峰疯狂向上蹿升！红色的警报区域如同血潮般瞬间覆盖了整个屏幕！刺眼的弹窗疯狂闪烁：【边缘系统区域异常高频放电！强度：危急！即将突破芯片压制阈值！】
“糖豆——！！”苏念魂飞魄散的尖叫与仪器刺耳的警报同时炸响！
病床上，糖豆小小的身体猛地剧烈抽搐起来！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小脸瞬间扭曲！眼睛猛地睁开！瞳孔却涣散失焦！里面充满了无法言喻的巨大恐惧和痛苦！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被扼住脖子的窒息声！氧气面罩被剧烈的动作甩开！鲜血混合着白沫从她嘴角涌出！
“压制！快压制！”陈斌的声音带着惊骇从门口传来，他显然被警报惊动冲了进来！
灰衣男人己经如同鬼魅般扑到仪器旁，手指在触摸屏上快如闪电！但这一次，屏幕上代表芯片压制力的蓝色能量条疯狂闪烁，却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死死顶住，无法再像上次那样强行将狂暴的波形压平！红色的警报区域如同燎原之火，迅速吞噬着蓝色的防线！
“压制失效！峰值还在攀升！105%！110%！！”助手盯着屏幕，声音带着哭腔！
“糖豆！！”苏念扑到床边，不顾一切地抱住女儿剧烈抽搐的身体！入手一片滚烫！糖豆小小的身体在她怀里疯狂弹动，力气大得惊人！那双失焦的眼睛死死瞪着天花板，瞳孔深处倒映着无法理解的、如同地狱般的恐怖景象！她的喉咙里发出破碎的、不成调的嘶鸣，像是在喊“妈咪”，又像是在喊“不要”！
“芯片过载！压制力跌破临界值！115%！！”助手的声音绝望！
陈斌扑过来，试图注射镇静剂，但糖豆挣扎得太厉害，针头根本无法扎入！
“妈咪……家……怕……好多……绿……血……”糖豆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带着巨大恐惧的气音词，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子，狠狠扎进苏念的心脏！绿光！血！她在说胚胎库！那段被封锁的记忆正在冲破禁锢！要撕裂她的大脑！
“不——！！”苏念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她看着女儿痛苦扭曲的小脸，看着仪器屏幕上那代表毁灭的红色狂潮！巨大的恐惧和绝望瞬间冲垮了所有理智的堤坝！
她猛地扭过头！布满血泪的眼睛死死盯住裴铮！那眼神里是焚尽一切的疯狂和不顾一切的决绝！
“笔！！”她嘶声吼道！声音撕裂了喉咙！
灰衣男人立刻将那只冰冷的金属笔递到她面前！
苏念一把夺过笔！看也不看那份摊开的、如同卖身契般的附加条款！她的目光只死死锁在乙方签名处那片空白的区域！
下一秒！
她用尽全身力气！带着滔天的恨意！带着灭顶的绝望！带着一个母亲最后的、不顾一切的疯狂！
狠狠地将笔尖！
戳向签名栏！
噗嗤！
锋利的金属笔尖瞬间刺穿了脆弱的纸张！深深扎进了下面垫着的硬质文件夹板！发出沉闷的撕裂声！
暗红的、粘稠的液体！
不是墨水！
是从她因用力过猛而被笔尖边缘割破的虎口处！
汹涌而出的！
滚烫的！
鲜血！
鲜血瞬间洇透了纸张！在乙方签名处那片空白上！
晕开一片！
刺目惊心的！
暗红色血痕！
如同一个用生命烙下的！
绝望的！
血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