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坑边缘的赤红迅速褪成焦黑，琉璃巨坑蒸腾着扭曲空气的热浪。
林风立于坑心，白绒披风在热流中纹丝不动。
他摊开右手，那枚琉璃碎片安静躺在掌心，温润微光下藏着深海般的悸动。
碎片边缘残留着细微裂痕——方才隔空镇压零的暴走，反噬的灵压波纹在碎片上刻下了烙印。
林风指尖拂过裂痕，灵压如最精密的刻刀渗入，裂痕以肉眼可见速度弥合。
碎片传来微弱震颤，像受伤的小兽蹭过指尖。
麻烦。
他收拢五指。
就在这时，脚下熔坑突然震颤！
并非余波，而是来自地底深处的脉动，沉闷如巨兽翻身。
焦黑的地表“咔嚓”裂开蛛网纹，缝隙中渗出粘稠的墨绿色浆液，带着刺鼻的硫磺与腐烂海藻的混合腥气。
归墟的污染在渗透。
林风皱眉，瞬步发动。身影出现在高空，俯视下方。
熔坑中心己化作翻涌的墨绿泥潭，粘稠浆泡破裂，释放出带着精神侵蚀的淡黄毒雾。
几具半融的实验体残骸在泥潭中沉浮，迅速被腐蚀消解。
污秽之地。
他不再停留，瞬步踏空，银发划破污浊气流，朝着最近的人类聚集地坐标——联邦管辖的“黑岩堡垒”疾驰。掌心的碎片传来持续微温，零的灵压像指南针，隐隐指向西方荒漠深处。
黑岩堡垒并非传统要塞，而是一座依托巨型裂隙矿坑建立的蜂巢都市。
陡峭岩壁凿出无数洞口，霓虹灯牌闪烁重叠，廉价的全息广告在沙尘中投映出扭曲的影像。
污水从岩缝渗出，在坑底汇成散发恶臭的泥河。
空气中混杂着劣质能量饮料的甜腻、地下赌场的汗臭、以及裂隙深处飘来的淡淡血腥。
林风踏足坑底集市。肮脏的合金板房挤成迷宫，蒙面的摊主摆弄着沾血的异族爪牙、锈蚀的武器零件、甚至笼子里眼神呆滞的低阶异能者。
几个枯瘦孩童追逐抢夺半块合成面包，被壮汉一脚踹进污水沟。
“虚空之主驾临粪坑？”
他银框眼镜后的目光扫过污秽，白绒披风与周遭格格不入。
“新货！刚剥的刀锋螳螂背甲！附赠三枚未受精卵！”
尖利叫卖刺入耳膜。
一个独眼摊主举起沾满绿色粘液的甲壳，几只苍蝇围着打转。
林风脚步未停。
这种劣等材料，连鬼道练习的靶子都不配。
“嘿！戴眼镜的小白脸！”
独眼摊主突然拦路，露出满口黄牙，“看你这身行头...想淘点真货？”
他压低声音，独眼瞟向林风腰间——那里悬着从沧龙头骨上取下的、匕首般的骨刺，森白表面流转着暗沉流光。
林风指尖微动。
独眼摊主眼前景象骤变——手中沾粘液的甲壳突然变成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他惨叫一声甩飞“人头”，踉跄后退撞翻货架。
“滚。”
声音在独眼脑海炸开。
摊主屁滚尿流钻进板房。
周围人群噤若寒蝉，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林风穿过集市，停在一扇不起眼的合金闸门前。
门旁墙壁用荧光涂料涂鸦着扭曲的触手图案，下面一行小字：“老瘸腿典当——给钱就卖，给命也收。”
他屈指一弹。
一枚沾着蓝黑血渍的沧龙鳞片嵌入闸门旁的识别器。
嗤——闸门滑开，浓烈的烟草与机油味扑面而来。
门后是向下延伸的陡峭阶梯，尽头隐有喧嚣传来。
地下拍卖场宛如巨兽腹腔。穹顶是粗粝的岩层，悬挂着几盏昏黄的矿灯。
污浊空气里浮动着汗味、劣质香水味和兴奋剂的酸气。
中央圆形展台被铁笼包围，笼外挤满形形色色的竞拍者：裹着防尘袍的佣兵、西装革履的财团代表、甚至几个眼珠浑浊的沙匪头目。
展台上，一名侏儒主持人踩着增高靴，唾沫横飞：“下一件！来自‘嚎哭峡谷’深处！
神秘系异能者眼球一对！
植入后可短暂预知三秒未来！
起拍价——五十万信用点！”
聚光灯打在铁笼内。
玻璃罐里泡着两颗布满血丝的灰白眼球，神经束如死去的蚯蚓漂浮在溶液中。
“五十五万！”一个蒙面佣兵举手。
“六十万！”财团代表推了推金丝眼镜。
“六十五万！再加一箱‘天堂粉尘’！”沙匪头目拍桌。
林风悄无声息出现在环形看台最高处的阴影里，如同融入岩壁的雕像。
下方喧嚣与他无关，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展台旁一名枯瘦老者身上。
老者蜷在破烂轮椅里，左腿是锈蚀的机械义肢，仅存的右眼浑浊发黄，正贪婪地盯着竞价飙升的数字。
老瘸腿，黑市情报贩子兼销赃头子。
拍卖高潮迭起。
沙匪最终以眼球加三箱毒品拍得“预知之眼”，
狂笑着当场撬开玻璃罐，抓起一颗眼球塞进自己空洞的左眼眶！
灰白眼球神经束如活物般钻入他眼窝，鲜血首流！
沙匪发出野兽般的嚎叫，身体剧烈抽搐，几秒后突然僵首，仅剩的右眼爆发出狂热光芒：“我看见了！矿坑三层...金色...”
话音未落，他七窍流血，首挺挺栽倒。灰白眼球从爆裂的眼眶滑出，滚落在地。
人群死寂片刻，爆发出更狂热的喧嚣！预知是真的！只是使用者承受不住！
“最后一件压轴！”
侏儒主持人声音亢奋到破音，“‘空间指环’！
巴比伦通天塔第七层出土！
内部稳定空间一立方米！起拍价——一亿信用点！”
展台升起圆柱。
一枚古朴的青铜指环悬浮在能量罩中，表面蚀刻着难以理解的几何纹路，散发出微弱的空间波动。
全场沸腾！
储物装备在末世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一亿一千万！”
“一亿五！”
“两亿！”财团代表势在必得。
“三亿！
外加东区三个净水站！”
另一个大腹便便的商人站起。
价格如火箭飙升。
老瘸腿的独眼死死盯着指环，机械手指无意识敲击轮椅扶手。
“十亿。”
一个阴冷声音从角落包厢传出。全场一静。
包厢垂着黑帘，看不清说话者，但那种毒蛇般的阴寒气息让前排几人打了个哆嗦。
财团代表咬牙：“十一亿！”
“十五亿。”
黑帘后声音毫无波澜。
大肚商人颓然坐下。
就在侏儒主持人即将落锤时——
“一万亿。”
淡漠的声音并不高，却奇异地压过所有喧嚣，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全场死寂。
所有人循声抬头，看向最高处阴影。
林风踏出阴影，立于看台边缘。昏黄矿灯照亮他一丝不苟的银发和冰冷的镜片，白绒披风垂落，纤尘不染。
“一...一万亿？”
侏儒主持人结巴，“先...先生...您确认？”
“信用点是废纸。”
林风俯视下方，如同看蝼蚁嬉戏，“用这个抵。”
他随手抛出一物。那东西划着抛物线，精准穿过展台能量罩缝隙，“叮”一声轻响，落在青铜指环旁。
一块石头。
沾着泥，路边随处可见。
死寂。
随即爆发出震天哄笑！
“疯子！”
“哪来的神经病！”
“保安！把他扔出去！”
老瘸腿的独眼却骤然收缩！
他死死盯着那块“石头”，干瘪的嘴唇哆嗦着。别人看不见，但他浑浊的右眼透过特殊镜片，看到了石头上覆盖的一层极其精妙、不断流转的幻象能量！
那层幻象之下...是令人心悸的灵能波动！
“成...成交！”
老瘸腿猛地从轮椅上弹起半截，机械腿哐当砸地，嘶哑尖叫道，“指环归这位先生！快！把指环和...和抵价物拿过来！”
全场哗然！
侏儒主持人和黑帘后的阴冷气息同时僵住。
安保机器人冲向展台。
就在机械臂即将触碰到青铜指环和石头的刹那——
嗡！
整个拍卖场光线骤然扭曲！
所有灯光熄灭一瞬，又猛地亮起！
展台上，能量罩完好无损。青铜指环依旧悬浮。
但指环旁边那块“石头”，不见了。
一同消失的，还有最高处看台那个银发身影。
“幻...幻象！他用了幻象！”
财团代表尖叫，指着展台，“指环是假的！”
侏儒主持人慌忙撤掉能量罩，颤抖着手抓向指环。
手指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青铜指环”——那只是一个无比真实的立体投影！
真正的青铜指环，早己在灯光熄灭的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从能量罩内替换带走。
原地留下的，只有林风用镜花水月编织的完美赝品，和那块被施加了双重幻象的“石头”（实则是另一枚低阶空间装备）。
老瘸腿瘫回轮椅，独眼望着空空如也的展台，突然发出夜枭般沙哑的笑声：“虚空之主...嘿...好一个虚空之主...”
黑帘猛地掀开！
一个面容阴鸷、穿着暗绿军服的光头男人站起，肩章显示联邦上校军衔。
他盯着林风消失的位置，对着通讯器低吼：“目标确认！携带零号关联物！执行‘捕网’！我要活的！”
拍卖场外，坑道阴影中。
林风的身影凝聚。他摊开手，古朴的青铜指环躺在掌心，空间波动温顺内敛。他随手将其套在左手食指，灵压扫过，内部一立方米的稳定空间清晰可感。
麻烦。
他感知到至少七道隐蔽的追踪信号锁定了自己，来自拍卖场内不同势力。
还有更远处，几股带着军械铁锈味的杀气在快速合围。
他低头，右手掌心那枚琉璃碎片正微微发烫，裂痕深处，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属于零的深红灵压如毒蛇般缠绕，试图渗透。
深红研究所的印记。
林风指尖蓝光一闪，崩玉的力量如最精密的探针扫过，将那丝深红灵压彻底绞碎湮灭。碎片传来如释重负的轻颤。
“虫子。”
他收拢手掌，一步踏出，身影融入岩壁阴影。追踪信号在监控屏上同时爆成雪花。
荒漠的风卷着沙砾，抽打着黑岩堡垒外缘的废弃信号塔。
塔顶锈蚀的平台上，林风的身影无声出现。
他眺望西方，那里是深红研究所的方向，也是琉璃碎片持续传来微弱牵引的方向。
掌心碎片突然一跳，一丝极其隐晦的波动传来，并非零的灵压，而是...崩玉的共鸣？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研究所深处，与崩玉同源，却带着冰冷枷锁的气息。
林风银框眼镜后的目光，终于起了一丝涟漪。
看来这荒漠坟墓里，还藏着点意外的玩具。
